屬相年運 | 2025年屬兔人運勢如何?(附每月運勢)劉鴻昀說易經
93 2025-08-17
暮春的夜雨總帶著揮之不去的濕冷,淅淅瀝瀝打在沈家村西頭的老槐樹上,濺起的水花混著泥土氣息,在空氣中彌漫開一股陳舊的味道。樹下的石碾子上,幾個裹著棉襖的老者圍坐避雨,煙袋鍋里的火星明明滅滅,映著他們滿臉溝壑縱橫的皺紋。
“沈家祖墳那三棵樹,依我看是真成精了。” 最年長的趙老栓磕了磕煙灰,煙桿在碾子上敲出沉悶的聲響,聲音壓得極低,“前兒個給亡妻上墳,后半夜路過沈氏墓園,瞅見樹影里飄著白影,還聽見嗚嗚咽咽的哭聲,嚇得我連夜就跑回來了。”
這話一出,周遭頓時靜得只剩下雨聲。雨絲順著槐樹葉尖滴落,敲在石碾子上發出單調的滴答聲。誰都知道沈家曾是十里八鄉的望族,從永樂年間起,三代出了五位舉人,門前的旗桿石至今還立在那兒,可近十年卻像遭了天譴般接連衰敗,子孫要么病夭,要么科舉屢試不第。這蹊蹺事兒,莫非真與祖墳那片瘋長的林子脫不了干系?
沈硯秋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時,晨霧正像輕紗般漫過庭院里的青石板階。他身著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,袖口磨出了細密的毛邊,領口處還打了個不甚明顯的補丁,卻依舊挺直著脊背,宛如崖邊歷經風霜卻倔強生長的青松。作為沈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,二十三歲的他已守著這座空蕩蕩的老宅熬過了三個春秋。
“公子,灶上溫著粥,還有你愛吃的腌蘿卜?!?老管家福伯端著碗筷從廚房出來,花白的胡須上還沾著水汽,他看著沈硯秋眼下濃重的青黑,忍不住嘆氣,“昨夜又沒睡好?這已是連續第五夜了?!?/p>
沈硯秋接過青瓷碗,指尖觸到微涼的瓷壁,輕輕點頭:“總夢見祖父在墳前招手,說那里冷得很,還說地下的青磚都潮得發綠了?!?話音未落,院外傳來孩童嬉笑打鬧的聲音,他抬頭望去,只見幾個頑童正追著紙鳶跑過,風箏線劃破晨霧,像極了當年父親中舉時飄展的捷報旗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三日前,他揣著最后一件祖傳玉佩去鎮上的 “聚寶閣” 典當,當鋪掌柜王老頭戴著老花鏡,盯著玉佩上的云紋打量半晌,忽然放下玉佩,壓低聲音:“沈公子,不是老漢多嘴,你家祖墳怕是真出了問題。前陣子給城南張大戶瞧風水路過沈氏墓園,見那幾棵樹長得邪乎,枝椏都纏成了繩結,陰氣重得很?!?/p>
這話如針般狠狠刺進沈硯秋心里。祖父在世時曾不止一次說過,祖墳風水關乎家族氣運,當年特意請了京城來的風水先生踏遍周邊山崗才選定的吉地,還親手栽了三棵樹鎮宅護院。可自從十年前祖父突發腦溢血去世,那片林子便越發茂密得反常,家族也開始一步步走下坡路。
“福伯,明日天一亮就陪我去祖墳看看吧?!?他放下只喝了半碗的粥,眼神里透著從未有過的堅定。福伯渾濁的眼睛亮了亮,連忙點頭:“好,好,老奴這就去備些香燭紙錢,再帶上鐮刀和鋤頭,路上的野草怕是都齊腰深了?!?/p>
次日天剛蒙蒙亮,東方剛泛起魚肚白,兩人便踏著沾滿露水的青草往村后的臥牛坡去。山路崎嶇難行,長滿了及膝的野草和帶刺的荊棘,顯然已許久無人打理。沈硯秋揮舞著鐮刀撥開擋路的枝蔓,指尖被荊棘劃破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。他記得幼時隨父親來祭祖,這條路干干凈凈,兩側還種著蜀葵和石竹,每到盛夏便開得如火如荼,引來蜂蝶飛舞。
越靠近墓園,空氣便越發陰冷潮濕。明明是暖陽初升的時辰,周遭卻像蒙著層灰蒙蒙的紗,連清脆的鳥鳴都變得稀疏,偶爾傳來幾聲烏鴉的聒噪,更添了幾分詭異。福伯裹緊了身上的舊棉襖,打了個寒顫:“公子你看,那林子果然不對勁,黑氣騰騰的?!?/p>
沈硯秋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,只見墓園中央的三棵樹長得異常粗壯,樹干扭曲如虬龍盤繞,枝葉層層疊疊遮天蔽日,連正午的陽光都透不進半分。更詭異的是,葉片在晨風中翻動,竟泛著淡淡的青黑色,遠遠望去,像一團團涌動的陰云,將整個墓園籠罩其中。
他忽然想起七歲那年,祖父牽著他的手在墓園散步,指著那三棵剛及腰的樹苗說:“這鬼槐能擋煞,水柳能聚氣,榕樹能固根,有它們在,沈家子孫代代都能出讀書人。” 可如今,這些曾被寄予厚望的樹木,怎么就變得如此陰森可怖?
正思忖間,福伯忽然指著墓園入口:“公子你瞧,那是什么?” 沈硯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只見兩尊守護墓園的石獅子,不知何時已被藤蔓纏繞,左側石獅的眼睛竟像是被什么東西啃噬過,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窟窿,在晨霧中透著說不出的詭異。
走得近了,便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腐氣味,像是腐爛的樹葉混合著潮濕的泥土味。沈硯秋捂住口鼻,忽然發現地面上散落著許多枯黃的枝葉,卻不見半只飛鳥走獸的蹤跡,連最常見的野兔糞便都沒有,這片墓園竟像是成了生命禁區。
“當年我中秀才時,父親還在這兒擺過宴席,那時的樹哪有這么粗?!?沈硯秋喃喃自語,記憶中那三棵樹雖長勢良好,卻遠沒如今這般遮天蔽日。福伯也跟著嘆氣:“自打老太爺去后,這林子就跟瘋了似的長,每年清明除草都費勁,前年二公子還說要砍些枝椏,沒等動手就……” 話說到一半,他便哽咽著說不下去了。
沈硯秋心里一沉,前年二弟沈硯明確實突發急病去世,年僅十九歲,死前三天還去墓園祭拜過祖父。當時只當是時疫,如今想來,竟與這詭異的林子隱隱有些關聯。他握緊拳頭,指甲深深嵌進掌心:“無論如何,今日定要查個明白?!?/p>
兩人繼續往前走,腳下的泥土變得濕滑起來,像是剛下過雨一般。沈硯秋低頭細看,發現地面竟滲出細密的水珠,順著地勢往墓園中央匯聚。他忽然想起讀過的《宅經》里說:“陰地水浸,主家宅不寧,子孫多病?!?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。
離三棵樹還有丈許遠時,一陣陰風憑空而起,吹得樹葉嘩嘩作響。沈硯秋隱約聽見風中夾雜著細碎的聲響,像是有人在低聲啜泣,又像是樹枝摩擦發出的嗚咽。福伯嚇得臉色發白,拉住他的衣袖:“公子,要不咱們先回去吧,找個懂行的來看看再說?!?/p>
沈硯秋深吸一口氣,定了定神:“既來之,則安之。祖父若在天有靈,定會護著我們。” 他從懷里掏出臨行前準備的護身符,那是母親生前求來的平安符,雖已有些陳舊,卻依舊散發著淡淡的檀香。
就在這時,他看見鬼槐的樹干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,走近幾步才發現,竟是密密麻麻的潮蟲,正順著樹干往上爬,看得人頭皮發麻。而水柳的枝條垂到地面,竟像有生命般微微蠕動,在泥土上劃出一道道細密的痕跡,如同符咒一般。
“這樹…… 怕是真有問題?!?沈硯秋聲音發顫,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景象。福伯更是嚇得腿肚子發軟,幾乎站立不穩:“公子,老奴活了六十多年,從沒見過這樣的樹,咱們快走吧,太邪門了!”
沈硯秋卻沒有動,他盯著那三棵樹,忽然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:三棵樹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織在一起,竟形成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,而祖父的墳冢正好在三角形的正中央。他猛然想起祖父曾說過,風水布局最忌三角形,謂之 “困龍局”,會困住家族氣運。
“福伯,你看地上的影子。” 他指著地面,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。福伯瞇著老花眼仔細看去,半晌才恍然大悟:“這…… 這影子怎么纏在一起了?往年可不是這樣的!”
就在兩人驚疑不定之時,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。榕樹濃密的枝葉間忽然落下幾片葉子,打著旋兒飄到沈硯秋腳邊。他彎腰撿起一片,發現葉片背面竟布滿了細小的孔洞,像是被什么東西蛀過,湊近一聞,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腥氣。
“這絕非吉兆。” 沈硯秋將葉片扔在地上,用腳踩碎,“祖父一生謹慎,絕不會種這樣的兇樹,定是哪里出了差錯?!?他抬頭望向天空,只見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飄來幾朵烏云,將太陽遮得嚴嚴實實,墓園里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。
福伯看著天色變化,越發不安:“公子,看這天氣怕是要下雨,咱們還是先回去吧,改日請個風水先生再來?!?沈硯秋猶豫片刻,剛要點頭,卻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從樹后傳來,像是有人在撥開草叢。
他心頭一緊,握緊了手中的鐮刀:“誰在那里?” 聲響戛然而止,四周只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。沈硯秋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幾步,繞過粗壯的鬼槐樹,卻什么也沒看見,只有一片被踩倒的野草,證明剛才確實有人在此。
“難道是盜墓賊?” 福伯緊張地四處張望。沈硯秋卻搖了搖頭,這荒郊野嶺的,沈家早已家道中落,祖墳里哪有值錢的東西。他更擔心的是,剛才的人會不會與這詭異的樹木有關。
就在這時,他眼角的余光瞥見鬼槐樹的樹干上似乎有刻痕。走近細看,發現樹干上竟刻著幾個模糊的符號,像是某種符咒,又像是小孩子的涂鴉。沈硯秋自幼飽讀詩書,卻從未見過這樣的符號,只覺得透著一股邪氣。
“福伯,你見過這符號嗎?” 他指著刻痕問道。福伯湊近看了半天,搖了搖頭:“沒見過,老太爺在世時也沒說過樹上有這東西。瞧這刻痕,像是近幾年才刻上去的?!?/p>
沈硯秋心里疑竇叢生,是誰會在祖墳的樹上刻這種奇怪的符號?難道是有人故意破壞沈家風水?他想起鎮上與沈家素有嫌隙的李員外,當年兩家曾因爭奪一塊良田結下仇怨,李員外的兒子還曾在科舉中被沈父壓了一頭,會不會是他們搞的鬼?
正思索間,一陣風吹過,三棵樹的枝葉同時晃動起來,發出 “嘩啦啦” 的聲響,像是在嘲笑他的猜測。沈硯秋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背后襲來,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視,讓他渾身不自在。
“公子,真的該走了,這地方太邪門?!?福伯的聲音帶著哭腔,他指著天空,只見烏云越聚越厚,隱隱有雷聲傳來。沈硯秋抬頭望天,無奈地點點頭:“好吧,我們先回去,明日請了先生再來?!?/p>
兩人轉身往回走,剛走出沒幾步,沈硯秋忽然覺得后頸一涼,像是有冰冷的東西滴落。他伸手一摸,指尖沾到幾滴粘稠的液體,放在鼻尖一聞,竟有股淡淡的血腥味。他猛地回頭,卻見三棵樹上空空如也,什么也沒有。
“怎么了公子?” 福伯見他停住腳步,關切地問道。沈硯秋搖搖頭,將指尖的液體在衣角擦去:“沒什么,可能是露水吧。” 可他心里清楚,那絕不是露水,這墓園里的詭異之事,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。
回到老宅時,天已近午時,烏云卻遲遲沒有下雨,只是壓得很低,讓人喘不過氣。沈硯秋坐在書房,看著墻上懸掛的先祖畫像,畫像上的先祖們個個面容剛毅,眼神中透著書香世家的儒雅與堅定。他拿起桌上的毛筆,在宣紙上寫下 “祖墳” 二字,筆尖的墨汁暈開,竟像一滴鮮血。
“公子,鎮西頭的劉半仙下午會路過咱們村,要不要請他來看看?” 福伯端來午飯,小心翼翼地問道。劉半仙是附近小有名氣的風水先生,雖不算頂尖,卻也有些真本事。沈硯秋眼睛一亮:“快,快去把他請來,酬勞不是問題?!?/p>
福伯應聲而去,沈硯秋卻沒什么胃口,他走到窗邊,望著村后臥牛坡的方向,心里總覺得不安。他想起祖父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的話:“守住家業,護住祖墳,沈家子孫當以耕讀傳家,莫忘初心。” 如今家業凋零,祖墳又出了怪事,他深感愧疚。
午后,福伯帶著劉半仙來到老宅。劉半仙約莫五十多歲,穿著一身深藍色長衫,背著個布包,手里拿著個羅盤,山羊胡修剪得整整齊齊。他剛進院子,便皺起眉頭:“沈公子,你這宅子陰氣太重,恐非吉兆啊。”
沈硯秋連忙將他請進客廳,奉上茶水,把祖墳的異狀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。劉半仙捻著胡須聽完,沉吟半晌道:“墳地植木,本為聚氣,但若樹種不當,反成兇煞。依你所說,那三棵樹恐已形成‘三陰鎖魂局’,對子孫后代極為不利?!?/p>
“三陰鎖魂局?” 沈硯秋從未聽過這個說法,連忙追問,“先生可否詳解?” 劉半仙喝了口茶道:“槐樹屬陰,易招邪祟;柳樹水性,易聚陰魂;榕樹氣重,易困魂魄。三者共生,便是三陰鎖魂,主家宅不寧,功名無望,子嗣艱難?!?/p>
這話如同晴天霹靂,沈硯秋只覺得頭暈目眩,祖父當年為何會種下這三種樹?劉半仙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繼續說道:“或許當年種樹時并無不妥,只是后來風水流轉,加上可能有人為破壞,才成了兇局?!?/p>
“那可有破解之法?” 沈硯秋急切地問道。劉半仙搖了搖頭:“此局已成氣候,非我能力所及。我勸公子還是另請高明,最好是能請動青云山的玄通道長,他老人家或許有辦法?!?/p>
送走劉半仙后,沈硯秋坐在客廳,心情沉重。青云山離此有百里之遙,玄通道長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,想要請他出山談何容易。福伯見他愁眉不展,安慰道:“公子別灰心,老奴聽說玄通道長每三年會下山云游,說不定咱們有緣分能遇上?!?/p>
沈硯秋苦笑一聲,緣分二字,虛無縹緲,可眼下除了等待,他別無他法。他走到院子里,看著墻角頑強生長的青苔,忽然想起祖父說過的話:“天無絕人之路,事在人為。” 他握緊拳頭,無論多難,他都要想辦法破解這兇局,重振沈家。
接下來的幾日,沈硯秋一邊苦讀備考,一邊四處打聽玄通道長的消息。他去鎮上的茶館聽人閑聊,去寺廟燒香祈福,甚至托人給遠方的親戚捎信詢問,卻都一無所獲。倒是關于沈家祖墳的流言越來越多,村里開始有人說沈家沖撞了山神,才遭此報應。
一日傍晚,沈硯秋正在院子里劈柴,忽然聽見院外傳來敲門聲。他放下斧頭,開門一看,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站在門口,手里拿著個破碗,渾濁的眼睛望著他:“公子行行好,給口吃的吧?!?/p>
沈硯秋見他可憐,便轉身去廚房拿了兩個饅頭遞給老乞丐。老乞丐接過饅頭,卻沒有立刻離開,而是盯著沈家老宅打量半晌,忽然說道:“公子宅中陰氣纏身,恐有禍事臨門啊?!?/p>
沈硯秋聞言一驚,連忙問道:“老丈此話怎講?” 老乞丐啃了口饅頭,含糊不清地說:“我這雙眼睛雖瞎了半只,卻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。你家屋頂黑氣繚繞,定是祖墳出了問題,而且是陰木作祟。”
沈硯秋連忙將老乞丐請進院子,倒了碗水給他:“老丈說得極是,不知可有破解之法?” 老乞丐喝了口水,抹了抹嘴:“破解之法倒是有,只是需得找個懂行的高人,選個吉日將陰木移除,再補種陽木,方能化解?!?/p>
“可我找不到高人啊。” 沈硯秋嘆氣說道。老乞丐嘿嘿一笑:“遠在天邊,近在眼前。明日午時,你去臥牛坡下的破廟等著,自有高人現身?!?說罷,他站起身,將剩下的饅頭揣進懷里,一瘸一拐地離開了,留下沈硯秋愣在原地,不知這話是真是假。
沈硯秋望著老乞丐遠去的背影,心里充滿了疑惑。這老乞丐來歷不明,所言之事卻與劉半仙不謀而合,難道他真的知道高人所在?明日午時去臥牛坡下的破廟,會遇到能破解沈家祖墳兇局的高人嗎?這一切究竟是巧合,還是有人在暗中指引?
“后生莫近,這陰煞之氣已入體三分?!?老者抬手攔住正要上前的沈硯秋,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朽木,“此林聚陰十載,早已非尋常墳冢,再往前半步,恐傷及魂魄?!?他須發皆白,道袍上打了好幾塊補丁,肘部的補丁還是用不同顏色的布料拼湊的,卻自有股清癯的風骨,手里拄著的桃木杖頂端,刻著模糊的八卦紋路,杖身還纏著幾縷紅繩。
沈硯秋連忙作揖行禮,青布長衫的下擺沾著路上的泥點:“老先生請指點迷津,晚輩沈硯秋,這是我家祖傳墓園。近十年家族屢遭不幸,還請老先生明示?!?老者捻著花白的胡須打量他片刻,忽然輕嘆:“沈家三代書香,曾有文曲星照臨,本該興旺百年,卻被這三棵樹壞了氣運,可惜,可嘆。”
他指向最左側那棵樹干黝黑的樹,杖尖輕點地面:“此為鬼槐,又名‘招陰槐’,夜半子時會吸收生人精氣,葉間藏有陰煞,遇風便散,沾染者輕則患病,重則殞命。你看這樹皮上的疙瘩,皆是怨氣所結?!?沈硯秋湊近細看,果然見樹干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疙瘩,像是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視。
福伯聞言臉色煞白,手里的香爐都險些打翻:“難怪…… 難怪前年二公子夜里來祭祖,回去就染了風寒,高燒不退,郎中換了三個都束手無策,沒多久便去了。當時只當是時疫,現在想來,竟是這鬼槐作祟!” 老者微微頷首:“陰煞入體,初時與風寒無異,三日便侵入肺腑,藥石難醫。”
老者又指向中間那棵垂枝如絲的樹,柳條在無風的空氣中輕輕擺動:“這是水柳,屬至陰之木,根系會順著地脈延伸,專纏棺槨,會擾先人安寧。棺木受潮,先人不安,子孫自然氣運受阻。你看這柳條垂地之處,泥土必是黑如墨染?!?沈硯秋蹲下身細看,果然見水柳周圍的泥土呈深黑色,用手指捻起一把,竟黏膩如油脂。
“最右側這棵是榕樹,” 老者最后指向那棵樹冠龐大的樹,樹蔭幾乎覆蓋了半個墓園,“榕樹又名‘聚陰傘’,枝繁葉茂能招陰聚氣,枝葉垂地如索,最易引孤魂野鬼依附。你家族中科舉不順,皆是因文曲星被陰邪所擋,難以照臨。” 他用桃木杖撥開垂到地面的榕樹枝條,只見枝條下的地面散落著許多紙錢灰燼,顯然常有陰魂在此聚集。
沈硯秋只覺后背發涼,冷汗浸濕了長衫:“祖父當年為何要栽這三種樹?他曾說這是風水先生特意選定的鎮宅之木?!?老者似看穿他心思,用桃木杖在地上畫了個圈:“怕是當年的風水師走了眼,誤將兇木當吉木,或是樹種逐年異變,十年風水流轉,吉地也成兇煞。此三樹共生,已形成‘陰鎖龍門’之局,鎖住了你家子孫的功名路,還會耗損家宅陽氣,不出三年,恐有斷嗣之危?!?/p>
“那…… 那如何是好?還請老先生救命!” 沈硯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,聲音發顫,緊緊抓住老者的衣袖不放,指節因用力而發白。老者連忙扶起他,沉吟半晌道:“解鈴還須系鈴人。需選明日午時三刻陽氣最盛之時,連根移除三樹,再補種三株青松。切記,挖樹時要邊挖邊撒糯米朱砂,全程焚香誦經,不可讓樹根沾到陰水,更不可在日落前中斷?!?/p>
他從袖中取出三張黃符遞給沈硯秋,符紙上用朱砂畫著復雜的紋路,邊緣還帶著淡淡的焦痕:“這是驅邪符,貼在樹干上可避邪祟。挖樹時需三位屬陽的壯漢動手,屬牛、屬虎、屬馬者最佳,陰年陰月生者不可靠近?!?沈硯秋雙手接過黃符,只覺符紙微微發燙,連忙小心收好:“多謝老先生指點,不知老先生高姓大名,日后定當報答?!?/p>
老者擺了擺手,目光望向墓園深處:“相逢即是緣,何必留名。我乃青云山云游道士,路過此地見陰氣沖天,特來看看。明日我會再來相助,你且回去準備吧?!?說罷,他拄著桃木杖轉身便走,灰色的道袍在陰風中飄動,像是融入了周圍的樹影,幾步便消失在林間小道上。
沈硯秋與福伯對視一眼,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希望。兩人匆匆下山,回到村中便開始籌備。沈硯秋挨家挨戶請人,終于找到三個屬牛、虎、馬的壯漢,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漢,聽聞是幫沈家處理祖墳的事,雖有些忌憚,卻還是答應了。福伯則忙著采購糯米、朱砂、香燭等物,還特意去鎮上買了三把嶄新的鋤頭。
次日天剛蒙蒙亮,沈硯秋便帶著三個壯漢和福伯往臥牛坡趕。午時的太陽正當頭,金色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,可一靠近墓園,便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,陰氣森森,連陽光都變得蒼白無力。沈硯秋按照老者的吩咐,將三張黃符分別貼在三棵樹上,符紙剛貼上,便發出 “滋滋” 輕響,冒起淡淡的青煙,空氣中彌漫開一股硫磺的味道。
“動手!先挖鬼槐!” 隨著沈硯秋一聲令下,三個壯漢掄起鋤頭挖向鬼槐根部。為首的壯漢王虎力大無窮,一鋤頭下去便刨開半尺深的泥土,可剛挖下第二鋤,便聽得 “咔嚓” 一聲脆響,鋤頭像是碰到了硬物,震得他虎口發麻?!吧锻嬉鈨海窟@么硬!” 王虎嘟囔著放下鋤頭。
沈硯秋和福伯連忙上前,扒開泥土一看,竟是一截慘白的骨頭,約莫有成人手臂粗細,不知是獸骨還是人骨,骨頭表面還沾著黑色的粘液,散發著淡淡的腥氣。三個壯漢頓時嚇得后退半步,面面相覷,王虎咽了口唾沫:“沈公子,這…… 這咋還挖出骨頭了?”
“莫怕,是陰煞附骨,不足為懼。” 老者不知何時又出現了,他從袖中取出一張黃色的符紙,用桃木杖挑起,口中念念有詞,符紙瞬間燃起,他將燃燒的符紙扔向骨頭,“撒糯米!” 沈硯秋連忙抓起糯米撒過去,米粒落在骨頭上,竟像滾油遇水般炸開細小的水花,發出 “噼啪” 的聲響。
壯漢們見狀不敢耽擱,賣力挖起來。鬼槐的根系盤根錯節,像是無數條黑色的蛇纏繞在一起,帶著股腥腐的氣味,挖開的泥土里還爬出不少潮蟲和蚯蚓,都是通體發黑,與尋常土蟲截然不同。王虎一鋤頭下去,斬斷一條粗如手臂的側根,根斷之處竟滲出暗紅色的汁液,像是鮮血一般。
“這樹咋還流血了?” 另一個壯漢李栓嚇得臉色發白,手里的鋤頭都差點掉在地上。老者沉聲說道:“此乃陰煞凝聚之液,沾不得!快用朱砂撒上!” 沈硯秋連忙抓起朱砂撒過去,暗紅色的汁液遇到朱砂,瞬間凝固成黑色的硬塊。眾人見狀稍稍安心,繼續埋頭挖掘。
挖到丈許深時,忽然涌出一股黑褐色的泥水,散發著惡臭,像是腐爛的尸體浸泡過的液體。泥水越涌越多,很快便積了半尺深,老者臉色凝重:“不好!陰煞已化水,快撒朱砂!” 沈硯秋忙將一大把朱砂撒入泥水中,黑水瞬間翻騰起來,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掙扎扭動,發出細碎的嗚咽聲,聽得人頭皮發麻。
“加把勁!連根拔起!” 老者大喊著舉起桃木杖,在泥水上方畫著符咒。三個壯漢見狀不敢停手,輪流用鋤頭撬動鬼槐的主根。隨著 “咔嚓” 一聲巨響,鬼槐龐大的根系終于被撬動,王虎大喊一聲:“起!” 三人合力往上一拔,整棵鬼槐竟被連根拔起,帶起無數泥土和黑水。就在鬼槐離開地面的瞬間,那嗚咽聲戛然而止,黑褐色的泥水也迅速滲入地下,消失不見。
眾人剛松了口氣,準備休息片刻,卻見被拔起的鬼槐根系上纏著一團黑色的霧氣,霧氣中隱約能看見一張扭曲的人臉,正怨毒地盯著他們。“小心!” 老者大喊一聲,舉起桃木杖便打了過去,桃木杖剛接觸到黑霧,便發出 “轟隆” 一聲悶響,黑霧瞬間消散,只留下一股焦糊的氣味。
接著挖水柳時,更詭異的事發生了。剛觸動根系,周圍的地面便滲出細密的水珠,水珠匯聚成小溪,竟朝著墓園外的低洼處流去,所過之處,青草迅速枯黃?!斑@是陰水侵地,若不除根,不出半年,附近的農田都會受影響,莊稼顆粒無收?!?老者臉色凝重,用桃木杖在水柳周圍畫了個圈,“快,加快速度,莫讓陰水流遠!”
三個壯漢不敢怠慢,加快了挖掘速度。水柳的根系雖不如鬼槐粗壯,卻異常綿長,像無數條細繩延伸到四面八方。李栓一鋤頭下去,斬斷一根側根,根斷之處竟噴出一股細如發絲的水流,直射向他的面門。“媽呀!” 李栓嚇得連忙躲閃,水流擦著他的臉頰飛過,打在旁邊的石頭上,竟留下一個細小的坑洞。
“這水有腐蝕性!大家小心!” 沈硯秋提醒道。老者從布包里取出幾張黃色符紙,分給三個壯漢:“將符紙貼在袖口,可避陰水侵蝕。” 壯漢們連忙照做,貼了符紙后,果然不再懼怕那陰水,繼續埋頭挖掘。當水柳被連根拔起時,根須間竟纏繞著幾縷白絲,像是女人的頭發,風吹過便化作輕煙散去,空氣中留下一股淡淡的脂粉味。
“這是枉死女子的怨氣所化,不足為懼。” 老者解釋道,用桃木杖將殘余的白絲挑斷。此時日頭已開始西斜,金色的陽光穿過樹梢灑下,墓園里的陰氣消散了些許。沈硯秋讓福伯給壯漢們分發干糧和水,大家坐在草地上休息,誰都沒有說話,今日所見的詭異之事,已超出了他們的認知。
最后挖榕樹時,日頭已西斜,天邊泛起淡淡的紅霞。榕樹的根系最是龐大,盤根錯節,深入地下數丈,三個壯漢挖了兩個時辰才見到主根。王虎擦了擦額頭的汗,喘著粗氣道:“這樹的根咋這么多,跟蜘蛛網似的?!?沈硯秋給他們遞過水壺:“辛苦各位了,挖完這棵就大功告成了?!?/p>
剛要下鋤頭挖向主根,忽然刮起一陣陰風,吹得人睜不開眼。風中夾雜著細碎的哭聲,像是有無數孩童在哭泣,聽得人心頭發緊,手腳冰涼。三個壯漢嚇得扔下鋤頭便要后退,老者舉起桃木杖大喝一聲:“孽障!此非爾等久留之地!天道輪回,速速離去!” 杖端忽然閃過一道金光,陰風頓時消散,哭聲也戛然而止。
“別怕,有我在?!?老者環視眾人,眼神堅定,“這是最后一道關卡,挖斷主根便可?!?三個壯漢定了定神,重新拿起鋤頭,對著榕樹主根挖去。榕樹主根異常堅硬,像是石頭一般,三人輪流挖掘,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主根挖斷。就在主根斷裂的瞬間,整個墓園忽然劇烈震動了一下,像是有什么東西從地下掙脫而去。
當三棵樹都被移除,墓園里瞬間亮堂起來,陽光穿透云層灑在墳冢上,暖洋洋的,驅散了積壓十年的陰冷。沈硯秋按照老者的吩咐,在原處補種了三株青松苗,又焚燒了黃符紙錢,裊裊青煙升起,在空中化作一道淡淡的彩虹。老者看著新栽的青松,捻須笑道:“青松屬陽,四季常青,能鎮宅旺運,凈化陰煞。不出三年,沈家必有轉機,文曲星將再度照臨?!?/p>
沈硯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酬金遞給三個壯漢,又額外多給了些銀子,感激道:“今日多謝三位相助,這點心意請收下。” 三個壯漢雖累得夠嗆,卻也松了口氣,接過銀子連連道謝,收拾好工具便匆匆下山了,顯然不想在墓園多待。
“老先生,大恩不言謝,請到寒舍小坐,讓晚輩略盡地主之誼?!?沈硯秋對著老者深深一揖。老者卻擺了擺手,目光望向遠方的群山:“緣分已盡,不必多留。切記,風水雖能改運,卻需與人為善相輔相成。此后當多行善事,廣積陰德,方能配得上好風水?!?說罷,他拄著桃木杖轉身下山,灰色的道袍在夕陽下化作一道殘影,很快消失在林間,仿佛從未出現過。
沈硯秋與福伯站在墓園里,看著新栽的三株青松在晚風中微微搖曳,只覺得心中積郁的陰霾一掃而空。福伯擦了擦眼角的淚水:“公子,老太爺在天有靈,沈家有救了!” 沈硯秋點點頭,望著祖父的墳冢,輕聲說道:“祖父,您安息吧,孫兒定會重振家業,不負先祖厚望?!?/p>
回到老宅后,沈硯秋只覺得渾身輕松,夜里讀書時,書房里的油燈都比往常明亮了許多,再也沒有先前的陰冷之感。福伯也說,夜里常聽見院外有喜鵲啼叫,是吉兆。沈硯秋每日除了苦讀,便會去后山砍柴時順便照看墓園的青松,看著它們一天天茁壯成長,心中充滿了希望。
轉眼半年過去,沈家老宅的陰氣漸漸消散,陽光能灑滿每個角落。沈硯秋去鎮上時,發現人們看他的眼神也變了,不再是先前的同情或鄙夷,而是多了幾分尊重。有一次,他在路上遇到李員外,對方竟主動上前行禮問好,讓他頗感意外。
這年冬天,沈硯秋去縣城參加縣試,考場上文思泉涌,下筆如有神助,三篇文章一氣呵成,連主考官都對他贊不絕口。放榜之日,沈硯秋的名字赫然出現在榜首,中了秀才。消息傳回沈家村,村民們都議論紛紛,說沈家祖墳的風水真的轉了。
中了秀才后,沈硯秋并未驕傲自滿,而是更加刻苦讀書,同時牢記老者的教誨,時常幫助村里的窮苦人家,誰家有困難,他總是第一個伸出援手。他用中秀才所得的賞銀修繕了村里的學堂,讓貧寒子弟也能免費讀書,贏得了村民們的一致贊譽。
一年后,沈硯秋赴省城鄉試,一路順風順水,三場考試下來從容不迫。放榜那日,他擠在人群中,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尋找著自己的名字,當看到 “沈硯秋” 三個字赫然出現在舉人榜單的中游時,他激動得渾身顫抖,淚水奪眶而出。
報喜的鑼鼓敲進沈家村時,全村人都來看熱鬧,村口擠滿了人,連許久不來往的親戚都來了。沈硯秋穿著嶄新的長衫,站在老宅門口迎接報喜的差役,福伯在一旁忙前忙后,笑得合不攏嘴。趙老栓等幾個老者也來了,對著沈硯秋連連道賀:“沈家公子好樣的!果然是風水轉了,祖宗顯靈啊!”
沈硯秋中舉后,并未忘記老者的教誨,更加熱心公益。他用中舉所得的獎金和鄉親們的捐款,修通了通往鎮上的路,方便了村民出行;又在村里設立了義倉,囤積糧食,以備荒年;還時常免費為村民書寫書信、狀紙,深得人心。
三年后,沈硯秋赴京參加會試,雖未中進士,卻也得了個不錯的名次,被授予翰林院編修之職,雖官職不高,卻極有前途。赴任前,他特意去祖墳祭拜,只見當年栽種的三株青松已長到丈許高,枝繁葉茂,郁郁蔥蔥,陽光透過松針灑下,在地面上形成斑駁的光影。
沈硯秋站在青松前,望著祖父的墳冢,心中感慨萬千。他終于明白,風水固然重要,但更重要的是人心。若不是他堅持不懈地尋找破解之法,若不是他牢記行善積德的教誨,再好的風水也難以發揮作用。這祖墳間的玄機,說到底,藏的是敬畏自然之心,行的是端正做人之道。
此后沈氏一族代代相傳,不僅詩書繼世,更以善舉聞名鄉里。沈家老宅幾經修繕,卻始終保留著最初的模樣,門前的旗桿石上又重新豎起了旗桿,飄揚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,像是在訴說著一個家族的興衰與重生。而臥牛坡上的那三株青松,歷經百年風雨,長成了參天大樹,守護著沈氏墓園,也守護著一個家族的希望與傳承。真正應了那句老話:“積善之家,必有余慶?!?/p>
自那日后,沈家的運勢一日好過一日。沈硯秋在翰林院兢兢業業,三年后升任修撰,前途一片光明。他將福伯接到京城奉養,老宅則交給族中可靠之人打理,時常寄錢回鄉資助貧困學子。沈家村的人都說,沈家是積了大德,才得了如此善報。
十年后,沈硯秋之子沈明軒也考中舉人,沈家再度興旺。每到清明,沈硯秋都會帶著家人回鄉祭祖,看著那三棵已長成參天大樹的青松,總會想起那位神秘的老者。他時常告誡子孫:“風水是末,行善是本,唯有心存善念,方能家業長青。”
沈家的故事漸漸在當地流傳開來,成為一段佳話。人們說起祖墳樹木的玄機,總會提起沈家的經歷,告誡后人墳地植木需謹慎,更要與人為善。那三棵被移除的兇樹早已化為塵土,而三棵青松卻枝繁葉茂,見證著一個家族的重生,也見證著善良與堅持的力量,在歲月的長河中靜靜流淌,生生不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