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聽說過"地下有寶，地上長草"的說法嗎？我們老家元寶溝就有這怪事。村東頭那片荒地，別的草都長得稀稀拉拉，就石磨盤周圍的草，綠得發亮，割了第二天又冒新芽。更邪門的是，每逢下雨，磨盤縫里總會滲出血紅色的水，像摻了胭脂。

這事兒得從1958年說起。那年村里修水庫，要拆老磨房，隊長王大錘帶著人去搬磨盤，剛撬動一角，就見底下的土往縫里陷，像有張嘴在吸。有個年輕后生伸手去摸，突然"啊"地叫出聲——他指尖被什么東西咬了，冒出兩個血洞，血流到地上，瞬間就滲沒了。

后來老支書來了，看著磨盤上刻的花紋直咂嘴："這是聚財穴的鎮物啊，動不得，動不得。"他說這磨盤底下，壓著元寶溝的地氣，動了會遭報應。

你小時候村里有沒有類似的老物件？比如井臺上的石獅子，祠堂里的老香爐，老人總說那是"鎮宅"的，碰不得。

元寶溝在太行山脈深處，村里人世世代代靠種玉米過活。民國二十一年大旱，地里顆粒無收，餓死了不少人。有天夜里，村西頭的陳老栓去后山挖野菜，迷迷糊糊走到一片松林里，看見個白胡子老頭坐在石頭上，對著塊磨盤算賬。

"老人家，借個道。"陳老栓剛開口，老頭就不見了，磨盤卻還在，盤面上刻著"出入平安"四個大字，底下還刻著串銅錢的圖案。陳老栓覺得蹊蹺，第二天帶著村里人去搬磨盤，八個人抬都沒抬動，最后還是順著山路滾到村里的。

說來也怪，自從磨盤立在村東頭，元寶溝就沒再鬧過災。第二年開春，地里的玉米長得比往年高半截，秋天打下來的糧食，麻袋都裝不下。有戶人家更邪乎，夜里往磨盤上放了個空簸箕，早上起來竟盛滿了玉米粒，金燦燦的，帶著露水。

這事兒傳到鎮上李財主耳朵里，他帶著家丁來搶磨盤，說這是他家丟的祖傳物件。家丁剛用繩子套住磨盤，天就變了，狂風卷著沙石打過來，把李財主的轎子掀翻在溝里。從此再也沒人敢打磨盤的主意。

我爺爺常說，那白胡子老頭是山神爺變的。他年輕時候見過磨盤顯靈——有年山洪暴發，水都漫到村口了，眼看就要淹了祠堂，磨盤突然轉起來，轉出個漩渦，把洪水都吸了進去，水面上還漂著些碎銀子。

"那些銀子是山神爺賞的。"爺爺卷著旱煙，"但老輩人說，聚財穴的財，不能私吞，得大伙分著花。有年王老五偷偷把銀子藏起來，沒過三天，家里的牛就掉井里了。"

1966年破四舊，城里來的學生要砸磨盤，說那是封建迷信。隊長王大錘攔不住，眼睜睜看著學生用鐵錘砸在磨盤上，火星子濺起來，鐵錘卻崩了個豁口。

"邪門了！"有個戴眼鏡的學生不信邪，掏出小刀想刮掉盤上的花紋，剛劃了一下，刀尖就斷了，磨盤的傷口處滲出紅水，像在流血。

那天晚上，怪事就來了。先是砸磨盤的學生發起高燒，說胡話，嘴里念叨著"還我錢"。接著村里的井水變渾了，打上來的水里漂著碎銅錢，撈起來一看，卻是生銹的鐵片。

最嚇人的是王大錘家。他夜里聽見磨盤方向有動靜，披著衣服去看，月光下只見磨盤轉得飛快，盤面上站著個黑影，看不清臉，只看見手里拎著個錢袋，往空中撒銅錢，銅錢落在地上，全變成了紙錢。

"誰在那兒？"王大錘喊了一聲，黑影就沒了，磨盤也不轉了。他壯著膽子走過去，發現磨盤縫里的紅水漫出來，在地上積成個小水洼，水里映出的影子，不是他自己，是個穿著古裝的老頭，正對著他笑。

第二天王大錘就病倒了，渾身腫得像發面饅頭。村里的赤腳醫生來看，說是中了邪，讓趕緊請懂行的人。有人想起住在山坳里的馬老道，他是從道觀還俗的，據說會看風水。

馬老道圍著磨盤轉了三圈，又摸了摸滲出的紅水，嘆著氣說："這是聚財穴的氣散了。磨盤上的花紋是鎖財陣，被你們刮壞了，地氣保不住，要出大事。"

他讓村里人準備三樣東西：十二枚銅錢，三炷香，還有塊紅布。"子時的時候，把銅錢按北斗七星的位置擺在磨盤上，焚香禱告，再用紅布把磨盤蓋三天，或許還能補救。"

蓋紅布的那三天，村里靜悄悄的，連狗都不叫。第三天傍晚，紅布突然鼓起來，像有東西在里面掙扎，還傳出"叮叮當當"的響聲，像是銅錢在碰撞。

馬老道說這是"財靈"在顯形，讓村里每戶派個人來，排著隊領"財"。他掀開紅布，磨盤上果然擺滿了銅錢，還有些碎銀子，閃著光。

"一人拿三個銅錢，不能多拿。"馬老道盯著人群，"誰貪心，誰遭殃。"

村里人都照著做了，只有王大錘的兒子王狗子，趁人不注意，往懷里塞了一把銀子。當天夜里，他家就著了火，房子燒得精光，王狗子被燒得滿臉是泡，懷里的銀子變成了燒紅的烙鐵，燙得他直叫喚。

這事兒之后，再也沒人敢貪心。每年秋收后，村里人會把第一袋糧食擺在磨盤前，算是"還愿"。有外地來討飯的，只要在磨盤前磕三個頭，盤面上就會出現些干糧，不多不少，夠吃一天。

我小時候見過那場面。有個瘸腿的乞丐來討飯，在磨盤前磕了頭，就見磨盤轉了轉，轉出個窩窩，里面放著兩個菜團子，還有半塊玉米餅。乞丐千恩萬謝地走了，走的時候，瘸腿好像好了些，走路不那么顛了。

"聚財穴聚的不光是錢財，還有福氣。"奶奶一邊納鞋底一邊說，"你看咱村，這么多年沒出過橫事，就是沾了磨盤的光。"她還說，磨盤認人，心善的人靠近它，能聞到麥香；心術不正的人靠近，磨盤縫里會冒出臭味，像爛了的紅薯。

2003年，村里要修公路，規劃圖正好穿過磨盤所在的位置。鎮上來的工程師說，磨盤必須挪走，不然路修不成。

村支書急得滿嘴起泡，召集村民開會。老人們都反對，說動了磨盤會遭天譴；年輕人卻覺得是迷信，盼著路早點修好，好把山貨運出去賣。

"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！"村主任的兒子二柱子拍著桌子，"我看就是塊破石頭，挪了能咋地？"

他帶著幾個年輕人，趁夜里用起重機吊磨盤。鋼繩剛繃緊，就聽見"咔嚓"一聲，鋼繩斷了，起重機的臂桿"哐當"砸在地上，把二柱子的腿砸斷了。

這下沒人敢再動了。工程師沒辦法，只好修改規劃，讓公路繞了個彎，多花了幾十萬。有人心疼錢，說這磨盤太霸道，村支書卻在大會上說："錢可以再掙，祖宗留下的東西不能丟。咱元寶溝能有今天，靠的不是運氣，是懂得敬畏。"

那年秋天，繞彎的那段公路旁，長出一片金銀花，往年都沒見過。采花的時候，有人發現花叢里埋著些碎銀子，不多，剛好夠補償修路多花的錢。

二柱子養傷的時候，總說夜里夢見個白胡子老頭，拿著算盤跟他算賬，說他欠了磨盤十二兩銀子。傷好后，他瘸著腿去磨盤前磕了三個頭，把自己家種的玉米全捐給了村里的小學，從此再也沒說過磨盤的壞話。

2018年，村里搞旅游開發，有個老板想投資建民宿，看中了磨盤周圍的地塊。他聽了聚財穴的傳說，偷偷請了個風水先生來看，先生說磨盤底下肯定有銀窖，挖出來能發大財。

老板夜里帶著人挖地，剛挖了半米深，就聽見底下傳來"嘩啦啦"的響聲，像有水流出來。他們趕緊把土填回去，可第二天一看，填回去的土全變成了沙子，磨盤周圍的草也黃了一大片。

這事驚動了文物局，專家來考察，說這磨盤是明代的，盤上的花紋確實是風水陣圖，底下可能有古墓。但鉆探后發現，磨盤底下不是銀窖，是個天然溶洞，洞里的石筍長得像串元寶，所以叫"聚財穴"。

"溶洞里的地下水含礦物質，氧化后會變成紅色，就是村民說的紅水。"專家解釋，"至于糧食和銅錢，可能是以前村民出于敬畏，偷偷放在磨盤上的，后來以訛傳訛，成了神話。"

但村民們不這么認為。有天早上，民宿老板發現自己的挖掘機履帶斷了，斷口處卡著枚銅錢，銹跡斑斑的，像是從地里冒出來的。他再也不敢提挖地的事，把民宿建在了離磨盤很遠的地方，還在磨盤周圍修了圍欄，寫上"文物保護"的牌子。

現在去元寶溝旅游的人，都會去看那盤磨。導游會講聚財穴的故事，說這磨盤告訴我們，真正的財富不是金銀，是心里的公道。有孩子問為什么草只在磨盤周圍長，導游就說："因為這里的土記得，誰對它好，它就給誰回報。"

去年我回元寶溝，見磨盤上擺著不少硬幣，有一塊的，有五毛的，都是游客放的。村里的老人說，這些錢最后都會捐給小學，就像當年分糧食一樣，大伙一起花。

爺爺的墳就在磨盤后面的山坡上。我給他燒紙的時候，風把紙灰吹向磨盤，像在鞠躬。突然想起爺爺說過的話："聚財穴聚的是人心，人心齊了，日子就順了。"

你們那兒有沒有這樣的故事？關于老物件，關于人心，關于那些說不清楚道不明，卻讓人心里踏實的念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