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聽說過郭璞嗎？要是沒聽過，也別覺得自己孤陋寡聞。他既不是王侯將相，也不是什么開國功臣。但在古代那些“神人榜”里，他卻是穩穩能排進前三的。要是你查一查道教、風水、卜筮、墓葬、詩詞、訓詁、經學、玄學……你總能在某個角落里看到他留下的名字。有人說他是魏晉最有仙氣的才子，也有人說他是最不像術士的術士。

郭璞這個人，活在東晉初年，出生在西晉末年，那會兒戰亂不斷，世道正亂得一塌糊涂。《晉書》里寫他是“字景純，河東聞喜人”，是東漢末年名士郭欽的后代，家學淵源很深。他父親郭瑀，官至尚書郎，學識廣博，但不幸在“八王之亂”里被趙王司馬倫殺害，那一年郭璞才十歲出頭。從小就沒了父親，家里也被抄了個干凈，他母親帶著他逃難到江南。一個小小少年，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，倒是練出了本事。

他小時候就特別聰明，據說“博學有才思”，什么書都看，什么知識都碰。但他讀書可不是死記硬背，而是動腦筋琢磨。他最初是以“訓詁”成名的。訓詁是啥？就是搞詞義解釋那一套，像是現在的“古漢語詞典”編輯。那會兒大多數人看《爾雅》、《方言》、《周易》這類古書都一頭霧水，而他能一條條解釋清楚，后來他給《爾雅》做了注解，后世稱《郭注爾雅》，一直流傳到今天。唐代學者孔穎達就說：“自爾雅之書行，注家數十，惟郭注最善。”你說這水平得有多高？

但如果你以為郭璞只是個讀書人，那就大錯特錯了。他還有一大本事——會“看風水”，也就是后人說的“堪輿術”。別以為這只是瞎迷信，古人對這事兒可是很講究的。風水，其實是古人對地形、地氣、環境與人生命運之間關系的經驗總結，里面的學問非常深。郭璞可不是一般江湖術士，他對風水的理解在他那個時代就是獨一檔的，他寫了一本《葬書》，里面有句話很有名：“氣乘風則散，界水則止；古人聚之使不散，行之使有止，故謂之風水。”

意思就是：人死之后葬在哪里，其實跟后代的吉兇有關，因為地氣順了，祖宗保佑；地氣錯了，那子孫后代就遭殃。而這個“風水”怎么判斷呢？得看山勢水流，要懂五行八卦，得能分辨地脈流轉，簡直比現代建筑設計還復雜。他也不光寫理論，還真去實地勘察過，比如東晉王導請他給祖墳選址，他幾次推辭不成，最后看完地形才點頭。果不其然，王氏后來真的是子孫昌盛，幾代為相。

除了風水，郭璞還會“卜筮”，也就是占卜算命。他特別精通《周易》，最喜歡用“蓍草”筮法給人測命。據說他有一次給東晉重臣王敦算了一卦，說：“此人將來必反。”王敦那時正春風得意，哪聽得進去，覺得郭璞危言聳聽。但后來王敦果然起兵叛亂，雖然失敗了，但郭璞的預言卻應驗了。也有一次他給自己算了一卦，說：“吾不久當以言死。”他心里清楚，自己會因言獲罪，果然后來因為替一個政敵謝尚作辯護，被權臣桓溫懷恨在心，借題發揮把他殺了。死的時候才四十九歲。死得不冤，可也太可惜。

還有件事也能說明郭璞不是一般人——他會“招鬼驅神”。你要知道魏晉那個時代，玄風盛行，很多文人不避談鬼神，反倒覺得這是知識的一部分。郭璞就曾寫過一本《神異經注》，這書本身是東漢人東海王劉向編的，里面記了許多古怪神物，郭璞邊看邊注解，順手還加了一堆自己見過的事。比如他說“昆侖山有神鳥，其聲如人語”，說得頭頭是道。又說“湘水之中，有鬼魅出沒，能迷人心志”，聽著嚇人，卻讓人想一探究竟。

他還有個更傳奇的身份——詩人。他寫的詩并不多，但每一首都讓人覺得玄氣撲面。他寫過一首《游仙詩》，句子像是古人版的《仙劍奇俠傳》：“偃仰登云閣，縱意弄云霞；游目騁奇觀，俯仰皆為家。”你看這意思：我坐著升上天空，任意飄蕩在云中，看這人世風景，不羈不絆，自由自在。他寫這些詩的時候，恐怕心里早就厭倦了世俗名利，向往一種“羽化而登仙”的超脫。

其實他活著的時候并不特別風光。他在朝中做過一些小官，最有名的就是當過“著作郎”，也就是給皇帝編史書那一類的工作。地位不高，但因為學問大，很多人都找他求教。他也有自己的個性，敢說真話，寧愿冒風險也不違心。正因為如此，他一生都活得清清白白。可惜，清白人往往命不長。

郭璞死后，他的《葬書》成了風水學的祖宗，《爾雅注》成了訓詁學的標桿，他留下的一些占卜故事流傳千年，他的詩也讓人一讀就浮想聯翩。后人對他的評價極高，南朝梁蕭統編《文選》，把他的《游仙詩》收入其中，說他“清詞麗句，發越幽玄”。清代大學者錢大昕也說他是“術數之宗，訓詁之師”。

如果說中國古代有一類人是“通才”，那么郭璞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。他懂文、通術、敢言、會卜、精注解、愛山水、仗義直言，還寫得一手好詩，這種人你擱到哪朝哪代都得是個神人。而他最大的本事，不在于懂得多，而在于能把深奧的知識講得通俗易懂，把虛無的道理落在實處。所以今天我們說起“風水第一人”，說起“魏晉最有才情的玄學家”，說起“用命算準自己結局的人”，郭璞這個名字，注定是繞不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