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榕樹的生命力強所以南方土地廟有榕樹且不宜種在房屋邊
143 2025-08-27
殘陽如血,浸染著西陲連綿的青山。南宮氏祖墳所在的臥龍山,歷來松柏蒼翠,終年云霧繚繞,即便在最凜冽的寒冬,也總有綠意縈繞。今日山風卻帶著異樣的躁動,卷著枯葉嗚咽而過,林間飛鳥散盡,連蟲鳴都銷聲匿跡,只剩下松濤拍打著巖壁的空響,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。守墳老仆佝僂的身影跌跌撞撞劃破暮色,手中油燈的光暈在崎嶇山路上劇烈搖晃,照亮他沾滿泥污的草鞋,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。
祠堂深處的銅鐘突然無風自鳴,三記沉悶的鐘響在南宮府邸回蕩,震得窗欞嗡嗡作響。這口傳家銅鐘自道光年間傳承至今,銅身刻滿祥云紋路,唯有族中遭遇重大變故時才會鳴響,上一次發聲,還是三十年前山洪沖毀祖宅之時。正在臨摹《宅經》的南宮紫宸指尖一頓,狼毫在宣紙上暈開墨團,將 “氣乘風則散” 四字染得模糊。他抬頭望向窗外盤旋的烏鴉,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驟然凝起,心中那絲不安如藤蔓般瘋長,纏繞得呼吸都有些滯澀。
管家張伯面色慘白地撞開書房門,腰間的玉佩隨著急奔發出清脆碰撞聲,他喉結滾動半晌才擠出話語:“公子,祖墳…… 祖墳那株百年古柏,倒了!” 話音未落,庭院中那株與祖墳柏樹同庚的側柏,竟也 “咔嚓” 一聲攔腰折斷,斷口處滲出暗紅汁液,宛如泣血。晚風穿過窗欞,帶著一股說不清的寒意,吹得燭火瘋狂搖曳,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,扭曲如鬼魅。
南宮紫宸擱下筆,青灰色的長衫隨著起身動作泛起褶皺。他緩步走到窗前,望著庭院中斷裂的柏樹,修長的手指輕叩窗欞,指節泛白。此人乃江南望族南宮家嫡長子,年方二十五,不僅承襲了祖上經商天賦,將絲綢、茶葉生意做得風生水起,在蘇杭兩地開有十二家綢緞莊、八間茶鋪,更癡迷風水堪輿之術,家中藏書樓半數都是相地、占星的古籍,從《青囊經》到《催官篇》應有盡有,在坊間素有 “活羅盤” 之稱,曾幫鄰鎮富商勘破過兇宅之謎。
“張伯,備車。” 他聲音平靜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銅鏡里映出他清俊的面容,劍眉下那雙鳳眼狹長深邃,眼尾微微上挑,總能洞察常人忽略的細節。去年冬月,他曾夢到祖墳柏樹沾血,枝椏間纏繞著黑色鎖鏈,鎖鏈盡頭隱現鬼影。當時只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還特意去城中玄清觀求了平安符,掛在書房辟邪,未料今日竟成讖語,那符咒昨夜已自行碎裂在地。
馬車在蜿蜒山道上顛簸,車輪碾過碎石發出咯吱聲響,車軸偶爾發出沉悶的呻吟。張伯在一旁絮絮叨叨,山羊胡隨著話語抖動:“那古柏是老祖宗康熙年間親手栽種,樹干需三人合抱,枝繁葉茂如傘蓋,歷經三朝風雨都沒出過差錯。
今早我還讓仆役去澆了泉水,怎就突然倒了?莫不是山精作祟,或是觸怒了山神?” 南宮紫宸閉目養神,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,那玉佩雕刻著八卦圖案,玉質溫潤,是他十五歲生辰時,祖父親自為他開光的護身符,據說能擋災避禍。
“莫慌。” 他睜開眼,目光掃過車窗外飛逝的竹林,竹葉在月光下泛著銀光,如碎玉般閃爍。“風水之事,講究氣脈流轉,萬物有靈。柏樹無故傾倒,必有緣由,或為天災,或為人禍。山精之說虛無縹緲,恐是人為干預。” 車簾被夜風掀起一角,帶來山間潮濕的泥土氣息,其中竟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,像是某種動物的血,又帶著奇異的甜腥,絕非尋常野獸氣味。
抵達祖墳時,月光已爬上碑石,將 “南宮氏歷代先祖之墓” 幾個大字照得清晰。那株需三人合抱的古柏果然橫臥在地,虬結的根系裸露在外,沾著濕潤的黑土,斷口處還殘留著新鮮的木質紋理,隱約可見年輪中嵌著的細小異物。守墳老仆跪在一旁瑟瑟發抖,粗布衣衫沾滿泥污,膝蓋處已磨出破洞:“公子,小的傍晚巡山時還好好的,轉瞬間就聽得巨響如雷,地動山搖,回頭便見…… 便見這般景象,嚇得腿都軟了。”
南宮紫宸蹲下身,手指撥開根系間的泥土,指尖觸到冰涼的濕氣,泥土中混著幾根枯黃的草莖。他眉頭微蹙,發現根系上纏著幾縷黑色絲線,絲線細如發絲,在月光下泛著暗光,不似尋常棉線。
湊近細看,絲線末端竟繡著極小的符咒,字跡扭曲詭異,筆畫間帶著戾氣,不似道家正統符箓,倒像是巫蠱之術的邪符。“何時發現的?” 他聲音陡然轉冷,指尖捏著絲線輕輕一扯,絲線竟化作灰燼飄散,空氣中留下一股焦糊味,嗆得人咳嗽。
“亥時初刻。” 老仆顫聲道,牙齒打著寒顫,聲音都在發抖:“當時天邊閃過一道紅光,像條火龍鉆進樹林,緊接著就狂風大作,飛沙走石,吹得人睜不開眼。小的躲在石屋里,聽得樹倒聲響震得山都在晃,屋頂落石砸得噼啪響,出來便成這樣了。
那紅光過后,山里的狼嚎都變了調,聽得人心頭發毛。” 南宮紫宸站起身,環顧四周山勢,臥龍山形如臥龍,頭西尾東,祖墳正處龍首位置,而這株柏樹恰是龍角所在,如今龍角斷裂,氣運必然受損,如同猛虎失了獠牙。
“取羅盤來。” 他沉聲吩咐,聲音在寂靜的山谷中格外清晰。張伯連忙從行囊中取出黃銅羅盤,盤面刻著天干地支、二十四山向,指針在盤內瘋狂轉動,如醉酒般搖擺不定,撞得盤面發出叮叮輕響,許久才在南方微微穩定,卻仍在輕微顫動,像是忌憚著什么。南宮紫宸瞳孔微縮,想起《葬書》中記載:“墳前柏,氣脈宅。根朝南,財帛散;根朝北,人丁添。” 此刻根系雖雜亂交錯,主根卻明顯朝南傾斜,根尖處還沾著幾張碎裂的黃紙,似是被符咒所制。
夜風卷著紙錢灰掠過腳邊,帶來亡者的寒意,吹動著碑前未燃盡的香燭,火苗忽明忽暗。南宮紫宸望著碑石上模糊的先祖名諱,其中祖父的墓碑最為嶄新,石料取自青石山,鐫刻的字跡尚未被風雨磨平。
忽然想起祖父臨終前的囑托,當時老人已進氣少出氣多,枯瘦的手卻死死抓著他的手腕,力道大得驚人:“紫宸切記,南宮家氣運系于祖宅龍脈,若遇柏動,需尋‘陰陽眼’者相助,切不可輕信旁門左道,那玉佩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動用……” 當時只當是老人糊涂話,如今想來,其中定有深意,祖父或許早已知曉今日劫難。
回程路上,馬車行至山腰突然驟停,車夫發出驚恐的叫喊,聲音都變了調:“公子!前面…… 前面有東西!” 南宮紫宸掀簾一看,只見道路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一堆白骨,散亂地堆成小山,月光下泛著森然寒意,白骨間還插著幾支黑色幡旗,旗面畫著骷髏圖案,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。他推開車門,一股濃烈的怨氣撲面而來,刺得鼻腔生疼,仔細觀察發現,白骨竟是人為堆砌而成,擺出了一個 “破財煞” 的風水局,專門阻斷財路,骨骼擺放的角度都暗藏兇煞。
“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好過。” 他冷笑一聲,抬腳將白骨踢散,靴底碾過骨頭發出脆響,“連這種陰損招數都用上了。” 轉頭對張伯吩咐:“張伯,通知賬房清點近日賬目,尤其是江南、西域的生意,看看有無異常。再讓護衛隊加強巡邏,府中門窗都貼上護身符。” 話音剛落,懷中玉佩突然發燙,像是揣了塊烙鐵,燙得他一哆嗦,低頭一看,八卦圖案竟隱隱泛紅,邊緣還滲出細密的水珠,仿佛在預警著什么不祥之事。
回到府邸時,已是寅時三刻,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,啟明星在天邊閃爍。南宮紫宸直奔賬房,老賬房戴著老花鏡,捧著賬簿瑟瑟發抖,山羊胡上還掛著汗珠,顯然是被從睡夢中叫醒的:“公子,三日前江南漕運的商船在鄱陽湖莫名觸礁,船底像是被什么東西鑿穿了,所載的上等絲綢盡數沉入湖底,撈了三天只撈出幾匹破損的;昨日西市綢緞莊后巷突然起火,火勢借著西風蔓延,燒了半條街,庫存燒了個精光,連賬本都燒沒了,伙計還燒傷了三個……” 一樁樁破財之事,竟都發生在柏樹傾倒之前,像是早已布好的棋局,環環相扣。
他揉了揉眉心,感到一陣疲憊,走到書架前抽出《堪輿大成》,書頁因年代久遠而酥脆,翻動時簌簌掉渣,揚起細小的灰塵。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,停在 “破運之兆” 章節,墨跡已有些褪色:“龍脈受損,先應財帛,再及人丁。
輕者家產散盡,重者斷子絕孫,若不及時補救,恐有滅門之禍。其兆多現于商賈失利、人丁病患,漸而家宅不寧,怪事頻發。” 窗外傳來雞鳴聲,清脆嘹亮,天即將破曉,而南宮紫宸知道,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,這背后定有只黑手在操縱一切,步步緊逼。
次日清晨,薄霧尚未散盡,如輕紗般籠罩著南宮府,府中亭臺樓閣都若隱若現。南宮府來了位不速之客,那是個瞎眼老嫗,穿著打補丁的青布衣衫,袖口磨得發亮,拄著棗木拐杖,拐杖頭包著銅皮,敲在青石板上發出篤篤聲響。
她自稱能看風水,指名要見南宮紫宸,門衛攔都攔不住。張伯本想驅趕,覺得是江湖騙子,卻被南宮紫宸攔住:“讓她進來。這時候上門,必有緣由,或許真是高人。” 他倒要看看,這時候上門的 “高人”,究竟是何方神圣,是來幫忙的,還是來落井下石的。
老嫗被引至書房,雖目不能視,卻腳步穩健,準確避開屋內陳設,連門檻都抬腳恰到好處,徑直走到羅盤前,枯瘦的手指在盤面上輕輕拂過:“公子近來是不是煩心事纏身?祖墳柏樹倒了吧?根系還朝南?”
南宮紫宸心中一驚,面上卻不動聲色,指尖叩著桌面,發出規律的輕響:“老人家好眼力,不知可有破解之法?若能化解此劫,南宮府必有重謝。” 老嫗干癟的手指撫過羅盤盤面,突然劇烈顫抖起來,像是摸到了燙手的東西,猛地縮回手。
“難,難啊!” 她連連搖頭,銀絲般的頭發散落肩頭,臉上皺紋擠成一團,“此乃人為破運,對方不僅懂風水,更懂南宮家龍脈弱點,是有備而來,怨氣深重。若想補救,需找到‘龍涎土’埋于柏根,再尋屬龍女子沖喜,或可挽回些許氣運。
但這龍涎土產于龍脈匯聚之地,千金難尋,屬龍女子還需命格相合,否則只會適得其反。” 說罷,從袖中取出一張黃符,符紙泛黃陳舊,邊緣卷曲,上面用朱砂畫著詭異圖案:“此符能保三日平安,三日后需另想辦法,切記,切記,北行可尋生機。”
南宮紫宸接過黃符,只覺入手冰涼,像是握著一塊寒冰,符紙表面光滑,隱隱有光澤流動。他剛想追問龍涎土何處可尋,屬龍女子又該去哪里找,老嫗卻已起身告辭,步履匆匆,棗木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越來越遠。
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,空洞的眼眶對著紫宸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奇異的笑容:“公子切記,向北尋,人丁旺;向南去,財帛亡。前路多險,好自為之,莫要被表象迷惑。” 話音未落,人已消失在晨霧中,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,連腳印都沒留下,只有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檀香。
他將黃符貼在門楣上,符紙遇風微微飄動,發出細碎的聲響。轉身對張伯說:“備些禮品,我要去拜訪城西的玄通道長。” 玄通道長是本地有名的風水大師,據說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,曾準確預言過三年前的旱災,或許能解開老嫗話中玄機。此時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賬簿上,那些虧損的數字紅得刺眼,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,又像是在催促他盡快行動,每一刻都可能有新的災禍降臨。
路上,南宮紫宸看到街上百姓圍著告示議論紛紛,三層外三層,水泄不通,還有人踮著腳往里張望。他擠進去一看,告示是官府張貼的,懸賞捉拿綢緞莊縱火犯,畫像上的人臉有些眼熟,三角眼塌鼻梁,嘴角有顆黑痣,正是前幾日綢緞莊新來的伙計,叫阿三,平時沉默寡言,干活卻很勤快,沒想到竟是縱火犯。他心中一動,讓張伯記下畫像特征,或許這縱火案與破財之事有關聯,背后是同一伙人在操作,目的就是搞垮南宮家。
玄通道長的道觀在城郊青云山上,青石板路蜿蜒而上,兩旁松濤陣陣,空氣中彌漫著松香,令人心曠神怡。見到南宮紫宸,道長撫須笑道,白胡子在陽光下泛著銀光,道袍袖口繡著八卦圖案:“南宮公子大駕光臨,貧道已等候多時。
昨夜觀天象,見紫薇星暗淡,旁有煞星環繞,便知江南有貴人遇劫。” 他引著紫宸來到觀星臺,臺上銅鶴嘴里正吐出裊裊青煙,臺前擺放著占星用的儀器:“公子可知,近日北斗星偏移,正應江南氣運動蕩,恐有大變故?”
“道長明鑒。” 南宮紫宸拱手行禮,青色長衫隨著動作展開弧度,衣料上繡著暗紋的竹子圖案隱約可見,“晚輩正是為此事而來,家祖墳柏樹傾倒,根系朝南,近日家中接連破財,商鋪、漕運皆出意外,損失慘重,不知如何破解?還望道長指點迷津。” 道長沉吟片刻,捻著胡須望向北方天空,眉頭微蹙:“北斗屬水,主財星。公子若信貧道,可往北行,那里有轉機,或許能找到你要的答案,北方水氣旺盛,可補你家氣運之虧。”
兩人正說著,小道童端著茶水匆匆跑來,發髻歪在一邊,臉上還沾著墨汁,顯然是剛在練字:“師父,山下有人送來禮盒,說是給南宮公子的,不讓拆開看,只說是救命之物。”
紫宸接過禮盒,入手沉重,打開一看,里面鋪著紅綢,放著一撮濕潤的黃土,散發著奇異的香氣,像是混合了泥土與草木的芬芳,旁邊還有一張字條,字跡娟秀清麗,筆畫間帶著風骨,不似男子所為:“三日后午時,臥龍山頂見。贈龍涎土,以解燃眉,非為禍,只為緣。” 他心中一動,這龍涎土來得正好,只是送禮之人究竟是誰?為何知道他需要這個?
他將龍涎土收好,用油紙小心包好放入懷中,貼身收藏。心中疑竇叢生,看向玄通道長:“道長可知‘陰陽眼’者何在?家祖父臨終前曾提及,遇此劫難需尋陰陽眼相助,方能化解危機。” 道長搖頭道:“此等奇人可遇不可求,身懷異能者多隱于市井,不以真面目示人。
不過公子玉佩有異象,乃通靈之物,或許能指引方向,關鍵時刻可滴血認主,開啟靈智。” 紫宸低頭看了看玉佩,八卦圖案的紅色已漸漸褪去,恢復了原本的溫潤色澤,觸手生溫,仿佛有生命一般。
回程途中,南宮紫宸在市集看到一個賣花女,竹籃里的牡丹開得比尋常牡丹大出許多,花色艷麗如霞,花瓣層層疊疊,引得不少人駐足購買。賣花女梳著雙丫髻,約莫十六七歲,穿著粉色布裙,見他注視,露出兩個梨渦,笑容甜美:“公子要買花嗎?
這是用北地溫泉水澆灌的,特別旺盛,能帶來好運呢。我阿爹從北方帶來的花種,全城只我一家有賣。” 北地?溫泉水?他心中一動,買下所有牡丹,讓張伯好生照料,放在書房,或許這北地真有線索,與老嫗和道長說的北方轉機不謀而合。
回到府中,還未坐穩,喝口茶的功夫,賬房又報來壞消息。老賬房跑得氣喘吁吁,手里的賬簿都在發抖,幾乎要握不住:“公子,西域藥材商突然毀約,說我們訂購的百年人參被劫了,官府都立案了,可他們就是不肯退還預付款,說我們沒買保險,那可是五萬兩白銀啊!
還有城南的糧鋪,糧倉昨夜被老鼠啃了個大洞,囤的新米都發霉了,損失了上千石糧食,這老鼠也邪門,只啃我們家的糧倉!” 南宮紫宸捏緊拳頭,指節泛白,手背青筋暴起:“看來對方是鐵了心要讓南宮家破產,步步緊逼,不給我們喘息之機。” 他走到窗前,望著那盆北地牡丹,花瓣上還沾著露珠,晶瑩剔透,忽然決定:“張伯,備馬,挑選十名精銳護衛,我要親自去趟北方,看看這轉機究竟是什么。”
南宮紫宸帶著龍涎土和玉佩踏上北行之路,曉行夜宿,不一日便到了黃河渡口。此時天降大雨,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水花,渡口行人寥寥,渡船都靠在岸邊避雨,船夫們躲在棚下喝酒取暖。他正發愁如何過河,一位撐船的老婆婆突然出現,蓑衣斗笠遮去了大半面容,撐著烏篷船停靠岸邊。
老婆婆皺紋如刀刻般深刻,聲音沙啞卻溫和:“公子要過河?上來吧,老婆子載你一程,也算積德行善。” 他猶豫片刻上了船,船至江心,雨勢漸停,老婆婆突然問:“公子可是在尋屬龍女子?懷中玉佩與你有緣,卻也與她有緣。”
他大驚失色,剛想追問緣由,老婆婆卻化作一道青煙消失,船身劇烈搖晃起來,河水翻涌著拍向船舷,仿佛要將船吞噬。他緊緊抓住船舷,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究竟是何征兆?那神秘的老婆婆又是何人?為何知道他在尋屬龍女子?這北行之路,難道從一開始就布滿了玄機?
船身顛簸得愈發厲害,木板發出咯吱的呻吟,仿佛隨時會散架。南宮紫宸低頭一看,原本渾濁的黃河水竟變成了血色,無數冤魂在水中掙扎嘶吼,伸出慘白的手想要抓住船舷,指甲烏黑尖銳,口中發出凄厲的哀嚎。他想起玄通道長的話,危急關頭咬破指尖,將鮮血滴在玉佩上。
八卦圖案瞬間光芒大作,發出耀眼金光,如同一輪小太陽,驅散了血江幻象,冤魂慘叫著化為青煙消散。待江面恢復平靜,濁浪滔天卻不再詭異,撐船的已換成個青衣女子,正含笑望著他,長篙輕點,船身便穩如平地。
“公子別怕,小女子并非惡人。” 青衣女子撐著長篙,聲音清脆如鶯啼,在雨聲中格外悅耳。她約莫二十歲年紀,青色衣裙上繡著暗紋的云紋,腰間掛著個小巧的羅盤,與他的樣式相似卻更精致。“我乃‘陰陽眼’傳人林墨瑤,奉師命前來相助。
方才婆婆是我師父所化,為試探公子心性,若公子心術不正,此刻已墜入幻境。” 南宮紫宸這才穩住心神,打量著眼前女子,她眉目清秀,眼中仿佛藏著星辰大海,瞳孔深處偶爾閃過異樣的光芒,身上帶著淡淡的草藥香,正是屬龍之人,與老嫗所言吻合。
船靠岸后,林墨瑤引著他來到一處破廟避雨,廟宇雖破舊,神像卻依舊威嚴,泥塑的觀音像布滿蛛網卻難掩慈悲。她取出干糧和水,遞給他一塊麥餅:“公子可知,南宮家的破財之災,實為他人復仇之舉?并非偶然,而是蓄謀已久。”
見紫宸疑惑地挑眉,她從行囊中取出一本泛黃的賬簿,紙張脆薄,邊角磨損嚴重,上面用小楷記錄著密密麻麻的文字:“二十年前,令祖父曾誣陷忠良,與貪官勾結,導致林家滿門抄斬,唯有年幼的我被師父所救,隱居山林習得風水異術,伺機尋找真相。”
南宮紫宸震驚地看著賬簿,上面的字跡確是祖父手筆,記錄著當年如何偽造書信,如何買通獄卒篡改供詞,如何將林御史的家產納入囊中。他一時語塞,臉頰發燙,心中五味雜陳,良久才道:“祖輩過錯,晚輩自當承擔,絕無推諉之意。但為何要毀我家祖墳柏樹?那柏樹與林家冤案有何關聯?為何不直接來找我報仇?”
林墨瑤嘆了口氣,眼中閃過傷痛,聲音低沉:“那柏樹吸收了你家先祖怨氣百年,早已成精,枝干纏繞冤魂,若不除去,怨氣外泄會傷及無辜百姓,我也是無奈之舉。直接報仇只會讓仇恨延續,我要的是真相大白。”
正在此時,破廟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,伴隨著刀鞘碰撞的聲響,越來越近。林墨瑤機警地拉著紫宸躲到神像后,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噤聲,眼神緊張。只見幾個黑衣人闖了進來,為首者蒙著臉,只露出一雙眼睛,兇神惡煞,正是綢緞莊那個縱火的伙計阿三,他手中還握著一把匕首,寒光閃閃。
“那小子肯定往北方來了,師父說他要找龍涎土,找到他,奪了龍涎土,毀了玉佩,南宮家的氣運就徹底完了!” 黑衣人說著,在廟里四處搜查,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們猙獰的面容,投在墻上如惡鬼般扭曲。
待黑衣人走遠,腳步聲消失在雨幕中,林墨瑤才松了口氣,從神像后走出,拍了拍身上的灰塵:“這些人是當年被你祖父迫害的其他家族后裔,他們恨屋及烏,被仇恨蒙蔽了雙眼,想借風水之術徹底覆滅南宮家,報仇雪恨,手段越發極端。”
她指著紫宸懷中玉佩,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:“此乃‘鎮魂佩’,本是我林家傳家寶,能鎮壓邪祟,感知危險,是破解困局的關鍵,也是你祖父當年從林家搶走的寶物,今日物歸原主,也該物盡其用了,它認主,所以才會對你示警。”
兩人連夜趕路,林墨瑤憑借陰陽眼,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氣場流動,哪些地方有煞氣,哪些地方是吉地,都一目了然,避開了多處風水陷阱。行至一處山谷時,她突然停住腳步,指著前方云霧繚繞的谷底:“這里有龍氣!而且很濃郁!是龍脈匯聚之地,龍涎土必產于此!”
南宮紫宸取出羅盤,指針果然瘋狂轉動后指向山谷深處,盤面隱隱發燙,仿佛被龍氣所感應。兩人循跡而去,撥開茂密的灌木叢,發現谷底竟有一處溫泉,泉水泛著奇異的藍光,熱氣氤氳,空氣中彌漫著硫磺味,水面上漂浮著晶瑩的氣泡。
“這就是龍涎土的源頭。” 林墨瑤掬起泉水,水珠在她掌心泛著藍光,映得她眼眸發亮,“溫泉水蘊含龍氣,滋養大地,底下必藏龍涎土。將龍涎土埋于此地凈化三日,吸收龍氣,再引溫泉水澆灌祖墳柏樹,或許能逆轉破財之局,化解怨氣。” 南宮紫宸剛要取出龍涎土準備凈化,山谷突然劇烈震動起來,頭頂傳來轟隆聲響,無數巨石從山頂滾落,砸在地上發出巨響,仿佛要將他們困在谷底,斷絕出路,碎石飛濺,擦著耳邊飛過。
他拉著林墨瑤躲到一塊巨石后,避開滾落的石塊,看著滾落的巨石在谷底擺出困陣,每塊石頭都落在特定方位,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圈,將溫泉圍在中央。不禁皺眉:“對方竟追來了,還懂困龍陣,看來是有備而來,想將我們困死在這里。” 林墨瑤卻指著天空,聲音帶著驚喜:“快看!天象變了!時機到了!” 只見北斗星與南斗星同時亮起,星光如瀑布般落入溫泉,泉水瞬間沸騰起來,咕嘟咕嘟冒泡,散發出濃郁的靈氣,霧氣中隱約有龍影游動,發出低沉的龍吟。
南宮紫宸趁機將龍涎土投入溫泉,泉水立刻化作一道光柱直沖云霄,與星光相接,形成天地相連的奇觀。他只覺一股暖流涌入體內,與玉佩的溫度相呼應,懷中玉佩再次發燙,這一次,八卦圖案清晰地顯現出祖墳的方位,連周圍的地形、煞氣的流向都清晰可見,如同親眼所見。
“我們得盡快趕回江南,三日之期快到了,老嫗的黃符快失效了!” 他拉起林墨瑤,望著漸漸平息的山谷,“時辰不多了,再晚就來不及了,困龍陣已破,他們很快會再追來。”
回程路上,他們快馬加鞭,日夜兼程,不敢有絲毫停歇。林墨瑤沿途指點,避開了黑衣人設下的重重阻礙,有次甚至差點踏入瘴氣彌漫的沼澤,幸虧她及時發現氣場異常,那片沼澤上空盤旋著黑色煞氣,才繞道而行。
行至江南地界時,遇到前來接應的張伯,他面色焦急,見到紫宸如同見到救星,勒住馬韁繩急聲道:“公子,你可回來了!家中又出事了!老夫人突然腹痛不止,請了多少大夫都沒用,說是中了邪,已經昏迷一天了,府里上下都急壞了!”
南宮紫宸心中一緊,立刻快馬加鞭趕回府邸,馬鞭揮得啪啪作響。只見內院燈火通明,藥味彌漫,丫鬟仆役們忙前忙后,神色慌張。母親躺在床上痛苦呻吟,面色慘白如紙,嘴唇干裂起皮,額頭滾燙。
林墨瑤上前搭脈,又看了看房間布局,目光掃過房梁,眉頭緊鎖:“房梁上有東西,是巫蠱之術,有人想用老夫人逼你現身。” 家丁搬來梯子,果然在房梁上找到一個扎滿銀針的布偶,布偶心口寫著老夫人的生辰八字,正是按照夫人模樣所制,針針都扎在要害穴位,布偶身上還沾著幾根頭發。
“好狠毒的手段。” 紫宸將布偶狠狠摔在地上,用腳碾踩,布偶被踩得稀爛,“竟對老夫人下手!連婦孺都不放過!” 轉頭看向林墨瑤,眼中滿是焦急:“墨瑤,可有解救之法?” 林墨瑤取出一張符紙,口中念念有詞,咒語晦澀難懂,然后點燃符紙繞著夫人病床走了三圈,灰燼落在地上形成奇異圖案,如同一道屏障:“無妨,只是些下三濫的巫蠱之術,傷不了根本,邪氣已散。
不過這也說明,對方已經急了,知道我們要回去補救,想亂我們心神,拖延時間。” 話音剛落,夫人呻吟漸止,緩緩睜開了眼睛,氣色漸漸好轉,蒼白的臉上有了血色。
安頓好母親,喂她服下安神湯藥,看著她沉沉睡去,南宮紫宸才松了口氣,立刻帶著林墨瑤前往祖墳。此時距柏樹傾倒已過六日,按風水之說,七日之內若不補救,氣運將徹底斷絕,再無回天之力,屆時南宮家將萬劫不復。來到臥龍山,只見祖墳周圍陰風陣陣,與往日截然不同,空氣陰冷刺骨,連草木都顯得枯黃,與山外的生機勃勃格格不入。
林墨瑤臉色凝重,從懷中取出羅盤,指針瘋狂轉動:“不好,他們布了七煞陣!這是要趕盡殺絕!” 果然,七根桃木釘深深釘入地下,形成北斗七星之狀,釘身纏著黑色符咒,散發著黑色邪氣,如毒蛇般盤踞在龍脈之上。
“難怪龍脈受損如此嚴重。” 林墨瑤咬破指尖,將血滴在桃木釘上,血液遇到桃木釘立刻冒起黑煙,發出滋滋聲響,符咒瞬間化為灰燼,“此陣能吸收龍脈靈氣,七煞齊聚,兇性極大,再加上柏樹傾倒,簡直是要斷了你家根脈,讓南宮家永世不得翻身,連祖墳都不得安寧。”
南宮紫宸取出羅盤,按照玄通道長所授之法,口中念著解煞口訣,手指捏著法訣,開始破解陣法,每拔出一根桃木釘,地面就震動一下,陰風也隨之減弱一分,空氣中的陰冷感漸漸消退。
最后一根桃木釘拔出時,天空突然電閃雷鳴,狂風大作,傾盆大雨驟然而至,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生疼。倒下的柏樹竟在風雨中緩緩直立起來,根系發出咯吱聲響,像是骨骼復位,重新扎入泥土,斷口處滲出汁液,如同傷口愈合。
南宮紫宸連忙將凈化后的龍涎土撒在根部,又將帶來的溫泉水澆在根部,奇跡發生了,柏樹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新芽,嫩綠的葉片舒展開來,枯萎的枝葉漸漸返青,原本朝南的主根也在雨水沖刷下,緩緩轉向朝北,根尖朝著北方生長,仿佛有看不見的手在引導。
“根朝北,預示添新丁。” 林墨瑤抹去臉上的雨水,露出笑容,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,“看來南宮家要雙喜臨門了,不僅破財之災化解,還會有喜事降臨,這是龍脈恢復的征兆。” 話音剛落,遠處傳來鑼鼓聲,張伯冒著大雨氣喘吁吁跑來,蓑衣都濕透了,臉上卻滿是喜色:“公子,好消息!江南漕運的商船被漁民救起,貨物無損,只是船身受損,正在修復;西市綢緞莊的縱火犯被官府抓獲,供出了幕后主使,是當年被陷害的李御史之子,他已盡數招供,還了林家清白!”
南宮紫宸望著重煥生機的柏樹,雨水沖刷后的枝葉更顯青翠,水珠順著葉片滴落,折射著微光。又看了看身旁的林墨瑤,她的青衣被雨水打濕,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身形,卻難掩清麗脫俗。忽然明白了祖父的深意,或許祖父早已知道今日劫難,也知道林家有后人在世,留下尋找陰陽眼的囑托,是希望能彌補過錯。
他拱手行禮,雨水順著臉頰滑落,語氣真誠:“多謝姑娘相助,大恩不言謝。不知姑娘日后有何打算?若無處可去,南宮府隨時歡迎,我定會為林家洗刷冤屈,歸還家產。” 林墨瑤臉頰微紅,避開他的目光,聲音細若蚊蚋:“我師父說,我與公子有三世姻緣,若公子不棄…… 愿以身相許,共守南宮家宅,也守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。”
話未說完,遠處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,穿透雨幕清晰可聞,清脆而有力量。家丁冒著大雨飛奔而來,臉上滿是喜色,跑得連鞋子都掉了一只:“公子,大喜!夫人生了個小少爺!母子平安!是個大胖小子!” 南宮紫宸又驚又喜,愣在原地,隨即露出笑容,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。抬頭望向天空,只見烏云散去,陽光穿透云層灑在祖墳上,形成一道彩虹,碑石上的先祖名諱仿佛都清晰了許多,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,帶著泥土和青草的香氣,沁人心脾。
那些黑衣人見陰謀敗露,又逢天降異象,柏樹重生,知道大勢已去,再無回天之力,紛紛放下武器束手就擒。為首者摘下蒙面巾,竟是個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,兩鬢斑白,眼中布滿血絲,正是李御史之子。
他望著南宮紫宸,眼中充滿復雜的情緒,有不甘也有釋然:“我本想復仇,為枉死的父親報仇,卻沒想到你能逆轉乾坤,還能正視祖輩過錯,還我等清白。今日之事,就此了結吧,再多殺戮也換不回親人性命,冤冤相報何時了。” 紫宸嘆了口氣,語氣誠懇:“祖輩恩怨,不應累及后人,若有需要南宮家之處,盡管開口,我定會盡力補償,助你們重建家園。”
風波過后,南宮家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繁榮,破財的生意都重新有了起色,甚至比之前更加興旺,江南漕運暢通無阻,綢緞莊也重新開張,顧客盈門。三個月后,南宮紫宸與林墨瑤舉行大婚,婚禮辦得熱鬧非凡,江南名流都來道賀,場面盛大。婚禮當天,祖墳那株柏樹竟開出了白色的花朵,香氣彌漫整個山谷,還結出了從未有過的柏子,圓潤飽滿。玄通道長前來道賀,撫須笑道:“柏實千年,子孫綿延,南宮家這是要興旺發達了,此乃善有善報,人心正則氣運盛啊。”
一場因祖墳柏樹傾倒引發的風波,讓南宮紫宸經歷了從家財受損到逢兇化吉的驚險轉折,也讓他結識了命中注定的林墨瑤,揭開了祖輩塵封的恩怨。風水之說看似玄妙莫測,實則暗藏天地運行的規律與人心善惡的映照,氣脈流轉正如人心向背,邪不壓正乃是千古不變的真理。南宮家能逆轉乾坤,重煥生機,不僅依靠精妙的風水補救之術,更因紫宸敢于承擔祖輩過錯的擔當與善良本性,以真誠化解仇恨,贏得了人心與天道的雙重眷顧。
柏樹朝北,添丁之喜;人心向善,福運自來。這個故事告訴我們,無論面對何種困境與冤仇,只要堅守本心,勇于擔當,以善待人,廣結善緣,終能逢兇化吉,轉危為安,將危機化為轉機。而那些試圖靠邪術害人、沉溺仇恨無法自拔者,終究會被仇恨吞噬,自食惡果,被怨氣反噬。南宮家的故事,也如那株重煥生機的古柏,在歲月長河中靜靜訴說著善惡有報、因果循環的永恒真諦,警示后人要心懷善念,多行正道,方能基業長青,福澤綿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