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不拿家居風水當回事兒,講究對了今年就不用再過光棍節了!
187 2025-08-25
那個雨天,我記得特別清楚,是周三。
一個我本該在工作室里對著甲方那五彩斑斕的黑需求,改稿改到地老天荒的普通周三。
但那天我媽一個電話,說給我燉了湯,勒令我必須回家喝,我只好提前收了攤。
就是在這個回家的路上,在小區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樟樹底下,我看見了它。
一團小小的、臟兮兮的、被雨水打得蔫頭耷腦的橘色毛球。
它當時就縮在樹根的一個小小的凹陷里,要不是我眼神好,可能就直接走過去了。
雨下得跟倒豆子似的,噼里啪啦砸在我的傘上,也砸在它身上。它抖得像個篩子,喉嚨里發出那種又細又弱,幾乎聽不見的“咪嗚”聲,像是在求救,又像是連求救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說實話,我不是什么天生的愛心泛濫人士。我媽從小就教育我,外面的貓狗臟,有細菌,離遠點。
我老公陳浩更是,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,他的人生信條里,“麻煩”這個詞是原罪。
養只貓?這不叫麻煩,這叫自找災難。
我撐著傘,站在那兒,猶豫了足足有三分鐘。
雨水順著傘沿往下流,濺濕了我的褲腳,冰涼。
那小東西好像感覺到了我的注視,努力地抬了抬頭,用一雙還沒完全睜開,帶著藍色胎膜的眼睛看了我一眼。
就那一眼。
我所有的理智、我媽的告誡、陳浩那張肯定會寫滿“你是不是有病”的臉,瞬間就被擊潰了。
我認命般地嘆了口氣,脫下身上那件還挺貴的外套,小心翼翼地把它裹了進去。
它在我懷里,隔著衣服,輕得像一團棉花,卻又帶著一點微弱的、滾燙的生命溫度。
我當時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:活該。
林微啊林微,你就是活該。
一進家門,我就后悔了。
或者說,是預感到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,讓我本能地緊張。
我把它放在一個紙箱里,箱子里墊了舊毛巾,然后手忙腳亂地給它擦身上的雨水。小家伙大概是凍壞了,一直抖,但很乖,一聲不吭。
我正拿著電吹風,用最小檔的熱風遠遠地吹著它,陳浩回來了。
他一開門,就聞到了空氣里那股若有若無的、屬于小動物的腥濕氣。
他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,跟打了結似的。
“什么味兒?”
我心里一緊,拿著吹風機的手都僵了。
他換好鞋,走過來,一眼就看到了陽臺地上的紙箱,以及紙箱里那只被我收拾得半干,但依舊顯得狼狽的橘貓幼崽。
他的臉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沉了下去。
“林微,你干什么?”他的聲音不大,但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。
我關掉吹風機,站起身,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理直氣壯一點。
“我撿的,在樓下,下那么大雨,不管它就死了?!?/p>
“死了就死了。”他脫口而出,“外面那么多流浪貓,你每一個都撿回家?”
這話像一根針,精準地扎在我心上。
我氣得想笑,真的。
“我沒想每一個都撿回家,我就看見了這一個,它馬上就要死了,我不能當沒看見。”
“所以你就把它弄回家里來了?”他走過來,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紙箱,眼神里全是嫌棄,“你知道這東西多臟嗎?多少細菌?你處理了沒有?打疫苗了嗎?要花多少錢?”
一連串的問題,像機關槍一樣。
這就是陳浩,我的丈夫。凡事第一反應永遠是成本、風險和麻煩。
我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里的火。
“我會帶它去寵物醫院,會給它洗澡,會打疫苗,所有費用我用自己的錢,不會花你一分。”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且堅定。
他被我這種“公事公辦”的態度噎了一下,然后冷笑一聲。
“林微,你別跟我來這套。這不是錢的事,這是原則問題。我們家從來不養這些東西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“我們家?”我重復了一遍這個詞,覺得特別諷刺,“陳浩,這也是我的家。我不能有點自己的決定權嗎?”
“你的決定權就是往家里撿這種不明不白的麻煩?”
“它不是麻煩,它是一條命!”我的聲音終于沒忍住,高了八度。
紙箱里的小貓似乎被我們的爭吵嚇到了,發出了微弱的叫聲。
陳浩看了一眼那貓,又看了一眼我,眼神復雜。最后,他像是懶得再跟我吵,擺了擺手,一臉的疲憊和不耐煩。
“行,你厲害,你偉大,你愛心泛濫。”
他丟下這句話,轉身進了書房,“砰”的一聲關上了門。
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客廳,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。
心里又酸又委屈。
我看著紙箱里那個瑟瑟發抖的小生命,突然覺得,我跟它,好像有點同病相憐。
第二天,我請了半天假,抱著紙箱,打車去了最近的寵物醫院。
一通檢查下來,花了我八百多。
醫生說,小貓大概才一個月大,嚴重營養不良,還有貓鼻支,得虧我送來得及時,不然再淋一天雨,神仙也救不回來。
我拿著一堆藥,聽著醫生的囑咐,心里五味雜陳。
花錢是心疼的,我一個自由設計師,收入不穩定,每一筆開銷都得算計著來。
但看著懷里的小家伙,在溫暖的毛巾里,似乎睡得安穩了一些,又覺得這一切都值了。
我給它取了個名字,叫元寶。
希望它能像個小元寶一樣,給我帶來點好運氣,至少,別再讓我跟陳浩吵架了。
然而,元"寶"沒帶來好運,倒是先把"我媽"這尊大佛給招來了。
陳浩這個家伙,自己說不過我,轉頭就去跟他媽,也就是我婆婆那里“打小報告”。
我真是低估了他的“斗爭”智慧。
婆婆是在一個周末的下午,提著一袋子據說是“土雞蛋”的東西,突然襲擊的。
她一進門,眼睛就像雷達一樣,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掃描了我們家一遍。
元寶那時候剛吃了藥,正縮在我的羊毛圍巾上睡覺,睡得四仰八叉,毫無防備。
婆婆的目光,精準地鎖定在了那個小小的橘色身影上。
“哎喲,這是什么東西?!”她的聲音尖銳得能劃破玻璃。
我趕緊走過去,擋在元寶前面,臉上擠出個笑。
“媽,您怎么來了。這是我前幾天撿的一只小貓?!?/p>
“貓?”婆婆的臉拉得跟長白山似的,手里的土雞蛋“啪”一下放在鞋柜上,“林微啊,你怎么回事?好端端的,往家里招這種東西干什么?不知道貓狗這種東西陰氣重嗎?招邪的!”
我真是被她這種老黃歷里的封建思想氣得腦子都要炸了。
“媽,都什么年代了,您還信這個。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小貓。”
“普通的小貓?”婆婆繞過我,走到沙發邊,但又不敢靠太近,伸長了脖子看,“臟兮兮的,看著就晦氣!趕緊給我扔出去!”
“不能扔!”我急了,“它還病著,扔出去會死的!”
“死了就死了,一只畜-生,還能比人金貴?”婆婆叉著腰,一副替天行道的模樣,“我跟你說,這東西不能養在家里,尤其是你們年輕人,以后還要生孩子的,貓毛吸進肺里,以后孩子生出來就是哮喘!聽見沒有?”
她說的這些,都是我小時候我媽用來嚇唬我的那套。
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,這套說辭還在代代相傳。
我氣得說不出話,只能反復說:“媽,它不臟,我很愛干凈的,每天都打掃。而且它很乖,不會影響我們生活的?!?/p>
“它現在小,當然乖!等它長大了,抓沙發,撓地板,半夜叫喚,有你受的!”婆婆一副“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”的表情,“再說了,養它不要錢啊?貓糧、貓砂、看病,哪樣不要錢?你們倆年輕人,一個月掙多少錢,心里沒數嗎?不好好攢錢買個學區房,凈整這些沒用的!”
我發現,我跟她,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。
我在說生命,她在說風水。
我再說喜愛,她在說成本。
這天沒法聊了。
這時候,一直在房間里裝死的陳浩終于出來了。
他一出來,婆婆就像找到了主心骨,立馬開始哭訴:“兒子,你看看你媳婦!我是為了誰啊?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好!她倒好,一句都聽不進去,還跟我頂嘴!”
陳浩走過來,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他媽,一臉的為難。
“媽,您別生氣。林微她就是一時心軟……”
“心軟?心軟能當飯吃嗎?”婆婆打斷他,“今天這貓,必須弄走!有它沒我,有我沒它!”
我聽到這話,心里那根弦,“噌”的一下就斷了。
我被他們這種母子同心的“斗爭邏輯”氣得直想笑。
我抱著胳膊,冷冷地看著他們。
“行啊?!蔽艺f,“那你們倆,現在就把它從三十樓扔下去吧。我看著。”
我的語氣很平靜,但每個字都像冰碴子。
婆婆和陳浩都被我這個反應鎮住了。
他們大概沒想到,平時還算溫順的我,會說出這么“大逆不道”的話。
“你……你這孩子,怎么說話呢!”婆婆氣得手指頭都發抖。
“我就是這么說話的?!蔽铱粗惡?,一字一句地說,“陳浩,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。元寶,我養定了。你要是覺得它礙眼,可以,你跟你媽搬出去住。這個房子,買的時候我爸媽也出了錢,我有權決定這個家里能留下誰,不能留下誰?!?/p>
這是我第一次,在陳浩和他媽面前,表現得如此強硬。
空氣安靜得可怕。
陳浩的臉一陣紅一陣白,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。
婆婆張著嘴,半天沒說出話來,估計是被我的“悍婦”姿態嚇到了。
最后,還是陳浩先敗下陣來。
他把他媽拉到一邊,低聲勸著什么。
我沒聽清,也不想聽。
我只是默默地走到沙發邊,把被吵醒了,正害怕地縮成一團的元寶,輕輕地抱進了懷里。
它的身體小小的,軟軟的,還在微微發抖。
我摸著它背上細密的絨毛,心里只有一個念頭:從今以后,我來保護你。
那場大戰之后,家里迎來了一段詭異的和平。
婆婆摔門走了,一連半個月沒再登門。
陳浩也跟我冷戰,我們倆在同一個屋檐下,活得像兩個合租的陌生人。
他不跟我說話,我也懶得理他。
白天我去工作室,晚上回來就跟元寶待在一起。
元寶的身體在我的精心照料下,一天天好起來。
貓鼻支的癥狀慢慢消失了,眼睛變得又大又亮,像兩顆黑曜石。毛也長齊了,一身橘色的絨毛,在陽光下閃著金光。
它開始變得活潑,會追著一個瓶蓋玩上半天,會用小爪子扒拉我的褲腳,讓我陪它玩。
它最喜歡做的事,就是在我工作的時候,跳上我的書桌,蜷縮在我的電腦旁邊,呼嚕呼嚕地睡覺。
它的呼嚕聲,像一臺有治愈功能的小馬達,把我心里那些因為跟陳浩冷戰而產生的煩躁和郁悶,一點點都撫平了。
我開始理解,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養貓。
它們就像一個個獨立又粘人的小靈魂,用自己的方式,陪伴著你,治愈著你。
這段時間,我過得其實挺開心的。
除了,偶爾會覺得有點孤獨。
尤其是在深夜,我抱著元寶,看著窗外萬家燈火的時候。
我會想,我跟陳浩,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這一步的。
我們當初戀愛的時候,他不是這樣的。
那時候的他,雖然也務實,但至少懂得浪漫,會遷就我的小脾氣。
是我們變了,還是生活把我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?
我想不明白。
就在我快要習慣這種“單親媽媽”帶“娃”的生活時,我遇到了王奶奶。
王奶奶是我們小區的老住戶了,就住我們樓下。
她滿頭銀發,總是穿著一身干凈樸素的布衣,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。
我經常在樓下花園里碰到她,她在那里開辟了一小塊地,種了些花花草草。
那天下午,我抱著元寶下樓曬太陽,正好碰到王奶奶在給她的花澆水。
元寶第一次出門,有點害怕,一個勁兒地往我懷里鉆。
王奶奶看見了,笑瞇瞇地走過來。
“喲,好漂亮的小橘貓啊?!?/p>
“王奶奶好。”我笑著回應。
“這是你養的?”她問。
“嗯,前段時間撿的?!?/p>
王奶奶伸出手,輕輕地摸了摸元寶的頭。元寶出奇地沒有反抗,甚至還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手指。
“這小家伙,跟你投緣。”王奶奶笑著說。
我們倆就這么聊了起來。
我跟她講了我撿到元寶的經過,講了我跟陳浩、跟我婆婆的爭吵。
我也不知道為什么,對著這個只見過幾面的老人,我竟然毫無保留地把心里的委屈和困惑都說了出來。
王奶奶一直安靜地聽著,沒有插話,也沒有評判。
等我說完,她才緩緩地開了口。
“孩子,你做得對。”
就這么一句話,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。
這是我撿回元寶之后,第一次得到別人的肯定。
王奶奶看著我,眼神里充滿了慈悲和智慧,就像……就像廟里的菩薩。
她說:“世間萬物,皆有因果。你今天救了它一命,就是跟它結下了一段善緣。這緣分,是福報的開始?!?/p>
我愣住了,下意識地問:“福報?養貓……還會有福報?”
這正是我在網上看到的那個標題所引出的疑問。
王奶奶笑了,陽光照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,顯得特別溫暖。
“人們總以為福報是金銀財寶,是功名利祿。其實啊,真正的福報,是內心的安寧和豐盈?!?/p>
她頓了頓,看著我懷里的元寶,繼續說道:
“佛家常說,眾生平等。你今生對一只貓,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生靈,用心做了三件事,那你的福報,就會像泉水一樣,源源不斷地涌來。”
我被她的話深深吸引了,追問道:“哪三件事?”
王奶奶伸出三根手指,緩緩地說:
“第一件事,叫‘予它一個家,給它一份安穩’?!?/p>
“你把它從風雨里撿回來,給了它一個遮風避雨的屋檐,讓它不用再挨餓受凍,擔驚受怕。這就是給了它安穩。你給了它安穩,它就會用它的陪伴,給你帶來心靈的慰藉。這份慰藉,就是你的福報。它讓你在疲憊的生活里,有了一個柔軟的角落,一個溫暖的牽掛?!?/p>
我低頭看著懷里的元寶,它正舒服地打著小呼嚕。
是啊,這些天,不就是它給了我最大的安慰嗎?
“第二件事,叫‘懂它一聲苦,給它一份尊重’?!?/p>
王奶奶繼續說:“它是一只流浪過的貓,受過苦。所以它會比別的貓更敏感,更需要安全感。你沒有嫌棄它生病,沒有因為它給你帶來了家庭矛盾就拋棄它,而是耐心地給它治病,照顧它,理解它。這就是給了它尊重?!?/p>
“你尊重它是一個獨立的生命,而不是一個物件,一個玩寵。你這份尊重,會讓你學會如何去理解和包容生活中的其他不如意。當你學會了尊重生命,你的心胸就會變得開闊。這份開闊,也是你的福報。”
我的心被重重地敲擊了一下。
尊重。
我一直以為是我在付出,卻沒想過,在這個過程中,我也在收獲。
“那第三件事呢?”我迫不及待地問。
王奶奶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。
“第三件事,最難,也最重要。叫‘結一段善緣,給它一份體面’。”
“它的生命,只有短短十幾年。它會生病,會衰老,會給你帶來更多的麻煩和開銷。當它不再可愛,不再活潑,甚至病得拖累你的時候,你還能像今天這樣,不離不棄,陪它走完最后一程,讓它有尊嚴、有體面地離開這個世界嗎?”
“如果你能做到,那你就是真正地圓滿了這段善緣。你從這段緣分里學會了什么是責任,什么是陪伴,什么是真正的愛。這份深刻的領悟,會讓你的人生變得更加通透和強大。這,就是最大的福報?!?/p>
王奶奶的一番話,像一道光,瞬間照亮了我心里所有的迷霧。
我一直糾結于和陳浩的對錯,糾結于婆婆的偏見,糾結于養貓這件事給我帶來的現實困擾。
但我從來沒有從這么高,這么通透的角度,去看待這件事。
這不是一場我和家人的戰爭,這是我和元寶的一場修行。
一場關于愛、責任和慈悲的修行。
我抱著元寶,鄭重地對王奶奶說:“王奶奶,我明白了。謝謝您。”
她笑著拍了拍我的手:“好孩子,你是有慧根的。回去吧,好好過日子。心安了,一切就都順了?!?/p>
那天之后,我的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我不再把陳浩當成我的對立面。
我開始嘗試去理解他。
他不是不愛我,他只是用他那套“實用主義”的邏輯在愛我,愛這個家。他害怕風險,害怕失控,害怕一切不能用金錢和價值來衡量的東西。
他的愛,很笨拙,也很局限。
而我,不能被他的局限所困住。
我開始主動跟他說話,但不再是爭吵,而是分享。
“陳浩,你看,元寶會用貓砂了,它好聰明?!?/p>
“陳浩,我今天給元寶買了新的貓抓板,這樣它就不會抓沙發了?!?/p>
“陳浩,元寶今天吃了好多,胖了一圈,像個小豬?!?/p>
一開始,他還是愛答不理,最多從鼻子里“嗯”一聲。
但慢慢地,他的態度開始軟化。
有一次,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。
一開門,就看到陳浩正拿著一根逗貓棒,笨拙地在跟元寶玩。
元寶上躥下跳,玩得不亦樂乎。
看到我回來,陳浩像個做錯事的孩子,瞬間把逗貓棒藏到了身后,臉上寫滿了尷尬。
“我……我看它自己待著無聊,就……就陪它玩玩?!?/p>
我看著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樣子,突然就笑了。
不是嘲笑,是發自內心的,覺得有點可愛。
我走過去,從他手里拿過逗貓棒,說:“你那樣不對,得這樣,晃得慢一點,讓它有捕捉的欲望?!?/p>
那個晚上,我們倆第一次,心平氣和地,一起陪元寶玩了很久。
家里的氣氛,從冰點,回升到了春天。
甚至,連婆婆那邊,也出現了轉機。
起因是陳浩感冒了,挺嚴重,發燒到三十九度。
我那幾天忙著照顧他,給他熬粥,物理降溫,忙得腳不沾地。
元寶似乎也感覺到了家里的緊張氣氛,變得異常乖巧。
它不吵不鬧,就安安靜靜地趴在臥室門口,像個小小的守護神。
婆婆不放心兒子,又來了。
她這次來,沒再提扔貓的事,只是一個勁兒地在旁邊指揮我干這干那。
“粥要熬得爛一點!”
“毛巾要用溫水!”
我沒跟她計較,她說什么,我都“嗯嗯”地應著。
那天下午,我實在太累了,就在沙發上睡著了。
迷迷糊糊中,我感覺有什么毛茸茸的東西在碰我的臉。
我睜開眼,是元寶。
它正用它的 小腦袋,輕輕地蹭著我的臉頰,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。
然后,它把嘴里叼著的一個東西,放在了我的枕邊。
我定睛一看,是一只小小的、塑料的、不知道它從哪個角落里翻出來的玩具老鼠。
這是它最喜歡的玩具。
它把它最寶貴的東西,送給了我。
那一刻,我的心,軟得一塌糊涂。
而這一幕,正好被從臥室里出來倒水的婆婆看見了。
她站在那里,愣住了。
眼神里,第一次沒有了嫌棄,而是多了一絲……好奇和動容。
她沒說話,默默地倒完水,又回了房間。
但從那天起,她再也沒說過一句“把貓扔了”之類的話。
甚至有一次,我看到她偷偷地,用筷子尖,蘸了一點肉湯,遞到了元寶的嘴邊。
元寶舔了一下,她竟然笑了。
那笑容,雖然有點不自然,但卻是真實的。
我突然就明白了王奶奶說的第一件福報。
“予它一個家,給它一份安穩。它就會用它的陪伴,給你帶來心靈的慰藉?!?/p>
元寶的存在,就像一個催化劑,它沒有解決我和陳浩、和婆婆之間根本的觀念差異,但它用它的柔軟和純粹,把我們之間那些堅硬的、對立的壁壘,一點點融化了。
它讓我們這個家,重新有了溫度。
這就是福報。
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來世,而是真真實實,發生在此刻的,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改善,是內心的平和與溫暖。
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。
元寶從一只巴掌大的小貓,長成了一只油光水滑、體格健壯的橘色大胖子。
它完美地印證了“十只橘貓九只胖,還有一只壓塌炕”的傳說。
陳浩已經徹底被它俘獲了。
他嘴上還嫌棄著“死胖子,又掉毛”,但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,就是滿屋子找“元寶”,然后把它抱起來,用臉一頓狂蹭。
他給元寶買的玩具和零食,比給我買的還多。
我經常嘲笑他,說他才是元寶的“親爹”,我就是個負責鏟屎的“保姆”。
他也不反駁,就嘿嘿地傻笑。
婆婆也徹底接受了元寶的存在。
她現在來我們家,手里提的不再是給我們的土雞蛋,而是給元寶的“小魚干”。
她會一邊喂,一邊念叨:“多吃點,長胖點,胖了才有福氣?!?/p>
我看著這一幕,常常會覺得,生活真是奇妙。
一只小小的貓,竟然真的改變了一個家的磁場。
而我,也在這個過程中,收獲了王奶奶所說的第二件福報——“懂它一聲苦,給它一份尊重”之后,內心的開闊。
我不再像以前那樣,遇到一點事就容易鉆牛角尖,容易跟自己過不去。
我學會了用更平和、更包容的心態去看待問題。
比如,甲方又提出奇葩需求了。
以前的我,可能會在心里罵上一百遍,然后帶著一肚子怨氣去改稿。
現在的我,會先去擼一把元寶,感受一下它柔軟的毛和治愈的呼嚕聲,然后告訴自己:沒關系,這就是工作,是我謀生的手段,我尊重它,也尊重甲方的“不懂”,然后心平氣和地去溝通,去解決。
我的心態變了,事情好像也變得順暢了。
我的設計稿通過率越來越高,找我合作的客戶也越來越多。
陳浩說,這是元寶給我帶來的“財運”。
我知道,這不是什么玄學。
這是因為我的內心變得強大而平和了,這種狀態,自然會投射到我的工作和生活中,形成一種良性的循環。
這就是福報,是內在的成長,帶來的外在的順遂。
我以為,日子就會這樣,在平淡和幸福中,一直過下去。
直到元寶五歲那年,它生病了。
很突然,也很嚴重。
是貓的遺傳性心臟病,肥厚性心肌病。
醫生說,這個病,沒法根治,只能靠藥物維持,而且隨時可能因為血栓而猝死。
拿到診斷書的那一刻,我感覺天都塌了。
陳浩抱著我,眼圈紅紅的,一個勁兒地說:“沒事的,我們給它治,花多少錢都治。”
那段時間,是我們家最艱難的日子。
元寶的病情反反復復,需要每天吃藥,定期去醫院復查。
昂貴的藥費和檢查費,像流水一樣花了出去。
我們的積蓄,很快就見了底。
為了給元寶治病,我開始瘋狂地接單,熬夜畫圖成了家常便飯。
陳浩也把他準備用來換車的錢,全都拿了出來。
婆婆知道了,沒再像以前那樣念叨錢的事,而是默默地,把她自己的養老存折塞給了我,說:“給元寶看病要緊。”
我看著那張存折,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我知道,元寶已經不僅僅是一只貓了。
它早就是我們家,不可分割的一份子。
照顧生病的元寶,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。
它因為心臟不舒服,食欲很差,需要我一勺一勺地喂。
它會突然呼吸急促,需要馬上送去醫院吸氧。
它有時候會因為疼痛而亂發脾氣,甚至會抓傷我。
我從來沒有抱怨過。
我只是心疼。
心疼它這么小小的身體,要承受這么大的痛苦。
我常常在深夜里,抱著它,輕輕地給它按摩,跟它說話。
“元寶,你要加油啊。”
“元寶,你還記得嗎?你剛來的時候,就這么一小點?!?/p>
“元寶,謝謝你來到我們家?!?/p>
這時候,我才真正理解了王奶奶說的第三件事——“結一段善緣,給它一份體面”。
生命的意義,不在于長短,而在于質量。
我能做的,就是在我擁有它的時間里,給它全部的愛和最好的照顧,讓它在生命的最后階段,活得有尊嚴,有體面。
我不再去想它什么時候會離開我,我只是珍惜和它在一起的每一分,每一秒。
我給它買最舒服的墊子,最美味的處方罐頭。
天氣好的時候,我會用寵物推車,推著它下樓,去曬曬太陽,看看王奶奶種的花。
王奶奶見到我們,總會慈愛地摸摸元寶的頭,說:“好孩子,受苦了?!?/p>
然后她會看著我,說:“你也辛苦了。但是你看,你現在擁有的,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?!?/p>
是的。
我擁有了陳浩毫無保留的支持和愛。
我擁有了婆婆發自內心的理解和接納。
我擁有了面對生活無常的勇氣和從容。
我學會了什么是真正的責任,什么是無條件的愛。
這些,就是我最大的福報。
元寶最終還是走了。
在一個很安靜的午后,它在我的懷里,停止了呼吸。
它走得很安詳,沒有痛苦。
我和陳浩,把它埋在了樓下那棵老樟樹下,就是我第一次遇見它的地方。
我們給它立了一個小小的墓碑,上面寫著:我們永遠的家人,元寶。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一個夢。
我夢見王奶奶,她還是那樣慈祥地笑著。
她對我說:“孩子,你已經得到了所有的福報?!?/p>
我說:“可是,元寶走了?!?/p>
王奶奶說:“緣起緣滅,皆是自然。它用它的一生,教會了你愛與責任,圓滿了你的功德。它的使命完成了,就去了更好的地方。”
“那……來世,它會怎么樣?”我問出了那個最初的問題。
王奶奶的笑容變得更加溫暖。
“你給了它一個家,來世,它便會生于安穩之家,一生無虞?!?/p>
“你給了它尊重,來世,它便會成為一個備受珍愛、有尊嚴的生命。”
“你給了它體面,來世,它便會擁有一個健康、圓滿的人生。”
“而你,”王奶奶看著我,“你所付出的這一切善意和愛,最終都會回到你自己身上。這,就是因果。”
夢醒了。
窗外,天光大亮。
我轉過頭,看到陳浩睡得正熟,他的手,還緊緊地握著我的。
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我仿佛又看到了元寶,那只橘色的大胖貓,正懶洋洋地躺在那片光影里,瞇著眼睛,對我打著呼嚕。
我知道,它沒有離開。
它只是換了一種方式,永遠地活在了我的心里,活在了我們這個家的記憶里。
今生養貓,來世會有什么因果?
我想,我已經有了答案。
所謂的因果,不一定在來世。
當你付出愛的那一刻,福報,就已經開始了。